成仙
2004-05-27 15:31 | 死跑龙套的
不知是因为更年期还是什么，蛋头先生最近格外烦躁。
正当他把信手写下的第一百八十四张大字撕得粉碎的时候，童子进来通报：
“先生...有东西来找你。”
“东西？...哆！什么东西？”蛋头先生粗声粗气地呵斥。他生平是最恨别人说自己听不懂的话的。
“看起来好象是个人...”童子怯怯地说，“不过他说自己不是人。”
蛋头先生怔了半袋烟的工夫，把衔在嘴边的另半袋烟扔到桌上。撅了撅花白的胡子。
“...走，我去见他。”
片尘不染的厅堂里，早晨的阳光把雪白的窗纸映得格外耀眼。一个青衣的老头子撅着部同样花白的胡子也在吸烟。不过烟草的品质较蛋头先生的粗劣许多，蛋头先生甫入鼻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起来，流出了眼泪。
老头子只是斜眼看了看，把屁股略微抬了抬就算是打了招呼。
“先生从何处来？”蛋头先生马上恭敬了。
“不知道。”
“先生要到何处去？”
“不知道。”
“先生来我这里有何见教？”
“不知道。”
“错！”蛋头先生的泪痕还犹在脸上嘴角就露出了轻蔑的微笑，“大错特错！”
“那么先生从何处来？”老头子反问。
“从混沌中来。”
“先生要到何处去？”
“到混沌中去。”
“先生来我这里有何见教？”
“万事万物皆有其理，理不成则万物不生，不循理则无事可成。其理又谓道。是故老子云：‘道可道，非常道’，则为其道。大道共通，浑然一体，无它无我...道不同，不相与谋耳。”说到这，蛋头先生示威似地大咧咧坐在了椅子上。
“啊呀呀，先生果然高人也。”老头子吩咐童子，“去帐房支三贯铜钱，再去厨房烙半斤大饼，送先生上路吧。”
“错！”蛋头先生的脸不知为什么红通通的，“你这老匹夫，原来你果真不是人，...直娘...”说到这，他硬生生的把最后一个不雅的字咽回肚子里，“谋我房产，你以为天下没有公理了么？”
“先生刚才不是还讲‘无它无我’么？”老头子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怎么现在就忘了？”
蛋头先生的红脸忽然又发了绿，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他跺了跺脚，回头对童子说：“去帐房支三贯铜钱，再去厨房烙半斤大饼...”
“送我上路么？”老头子笑眯眯地问。
“错！...先生还没有用早膳吧，一起去...”红绿终于融为一体，所以蛋头先生的脸现出紫汪汪的颜色来。
蛋头先生向来只有晚饭时喝点酒，这次早饭还没用完，三两老白干就已经入了肚。于是话便也多而融洽起来。
“先生不是人，难道是仙人么？”借酒盖脸，他直截了当地问。
“不知道...”老头子也喝了不少，说话也开始不清楚起来，“你如果觉得是...那就是吧！”
“错！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世上万物都有是非，非此即彼。先生这话也太没有道理了。”
老头子指了指不知何时就躲在花架后偷看的脑袋：“那位是你的太太吗？”
蛋头先生狠狠瞪了那边一眼，直到脑袋消失后方才回答：“是的。”
“她是她母亲的女儿吗？”
“这个？当然是的。”
“她到底是你的太太还是她母亲的女儿？”
“自然都是。先生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如果觉得我是仙人我就是的，如果觉得我不是我就不是。你要问我到底是什么，我就告诉你‘都是’”
蛋头先生忽然有掉进陷阱的感觉，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酒。或许是受了酒的刺激，他又勇猛的抬起头来。
“我只是说说这世上的大道，难道这有错么？”
“看得出来先生是很明白事理的人。那么我请教请教，先有父母还是先有子女呢？”
“当然是先有父母。”
“对于父母的所作所为大加评价指责这算是孝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父母有生养之恩。这当然是不孝。”
老头子又咕碌碌地咽了口酒，因为热气解开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那么先有道还是先有万物？”
“先有道...先生不必说了，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你真的明白么？”老头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其实我向你说的这些话都是废话，你根本不必听的。”
“先生误解了，我没有...”
“我是说真的，你如果真的想去这样探求道的话，我只能送你四个字‘关你屁事’”说到这，老头子站起身来，“饭也吃了，话也说了，我也要走了。”
“我送送先生。”蛋头先生黑着脸，闷声闷气地说。
初夏的上午，气温还是挺高的，蛋头先生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就有心宽体胖，汗流浃背的征兆。
“你还是回去罢，也差不多了。”先前走的飞快的老头子忽然停下来，站在树阴下对蛋头先生说。
“我还有个问题...”蛋头先生欲言又止。
“你这人真是麻烦。”老头子皱了皱眉，“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怎么成仙对吧？可是我这里没有什么一剂飞升的灵丹，让你失望了。”
“先生小看我了。”蛋头先生正色道，“仙者，乃断除世间烦恼的成就者。需要千锤百炼，怎么可能有一剂飞升的灵丹呢？”
“哦哦，那你为什么要成仙呢？”
“世间烦恼我已看透，所以水到渠成，只缺、先生点拨了。”
“那我就点拨点拨你。”老头子指了指蛋头先生的宅第方向，“你家失火了。”
“什么？...先生不要如此玩笑。”蕴藏了很久的汗水一下子就全流了出来。
“玩笑？这火很猛，你回去时恐怕只能看到灰烬了。不过放心，没出人命。”
“你你你...”蛋头先生气得差点发了羊角风，“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就算你在也是于事无补，带你出来走走这也叫眼不见心不烦。”老头子悠然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何况你刚才不是说世间的烦恼都已看透么？这不正好替你根除了一桩么？”
“你...我...”蛋头先生拼命地拔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突然大叫一声，“你不是仙人！弄不好这火也是你放的！你不能走，和我去见官！”说罢上前就去揪老头子的衣襟。
老头子退了一步，脚底呼的生出祥云来，窜上了天，蛋头先生扑空而弄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哎哟连声的同时也不忘咒骂不休。
“啊呀呀，你这个人果真是麻烦啊。”老头子摇摇头，叹息道，“搞不懂啊搞不懂。”看着蛋头先生穷凶极恶的样子心中也有点着慌，拨转云头，绝尘而去。只留下蛋头先生“直娘贼”的叫骂声兀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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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把信手写下的第一百八十四张大字撕得粉碎的时候，童子进来通报：
“先生...有东西来找你。”
“东西？...哆！什么东西？”蛋头先生粗声粗气地呵斥。他生平是最恨别人说自己听不懂的话的。
“看起来好象是个人...”童子怯怯地说，“不过他说自己不是人。”
蛋头先生怔了半袋烟的工夫，把衔在嘴边的另半袋烟扔到桌上。撅了撅花白的胡子。
“...走，我去见他。”
片尘不染的厅堂里，早晨的阳光把雪白的窗纸映得格外耀眼。一个青衣的老头子撅着部同样花白的胡子也在吸烟。不过烟草的品质较蛋头先生的粗劣许多，蛋头先生甫入鼻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起来，流出了眼泪。
老头子只是斜眼看了看，把屁股略微抬了抬就算是打了招呼。
“先生从何处来？”蛋头先生马上恭敬了。
“不知道。”
“先生要到何处去？”
“不知道。”
“先生来我这里有何见教？”
“不知道。”
“错！”蛋头先生的泪痕还犹在脸上嘴角就露出了轻蔑的微笑，“大错特错！”
“那么先生从何处来？”老头子反问。
“从混沌中来。”
“先生要到何处去？”
“到混沌中去。”
“先生来我这里有何见教？”
“万事万物皆有其理，理不成则万物不生，不循理则无事可成。其理又谓道。是故老子云：‘道可道，非常道’，则为其道。大道共通，浑然一体，无它无我...道不同，不相与谋耳。”说到这，蛋头先生示威似地大咧咧坐在了椅子上。
“啊呀呀，先生果然高人也。”老头子吩咐童子，“去帐房支三贯铜钱，再去厨房烙半斤大饼，送先生上路吧。”
“错！”蛋头先生的脸不知为什么红通通的，“你这老匹夫，原来你果真不是人，...直娘...”说到这，他硬生生的把最后一个不雅的字咽回肚子里，“谋我房产，你以为天下没有公理了么？”
“先生刚才不是还讲‘无它无我’么？”老头子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怎么现在就忘了？”
蛋头先生的红脸忽然又发了绿，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他跺了跺脚，回头对童子说：“去帐房支三贯铜钱，再去厨房烙半斤大饼...”
“送我上路么？”老头子笑眯眯地问。
“错！...先生还没有用早膳吧，一起去...”红绿终于融为一体，所以蛋头先生的脸现出紫汪汪的颜色来。
蛋头先生向来只有晚饭时喝点酒，这次早饭还没用完，三两老白干就已经入了肚。于是话便也多而融洽起来。
“先生不是人，难道是仙人么？”借酒盖脸，他直截了当地问。
“不知道...”老头子也喝了不少，说话也开始不清楚起来，“你如果觉得是...那就是吧！”
“错！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世上万物都有是非，非此即彼。先生这话也太没有道理了。”
老头子指了指不知何时就躲在花架后偷看的脑袋：“那位是你的太太吗？”
蛋头先生狠狠瞪了那边一眼，直到脑袋消失后方才回答：“是的。”
“她是她母亲的女儿吗？”
“这个？当然是的。”
“她到底是你的太太还是她母亲的女儿？”
“自然都是。先生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如果觉得我是仙人我就是的，如果觉得我不是我就不是。你要问我到底是什么，我就告诉你‘都是’”
蛋头先生忽然有掉进陷阱的感觉，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酒。或许是受了酒的刺激，他又勇猛的抬起头来。
“我只是说说这世上的大道，难道这有错么？”
“看得出来先生是很明白事理的人。那么我请教请教，先有父母还是先有子女呢？”
“当然是先有父母。”
“对于父母的所作所为大加评价指责这算是孝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父母有生养之恩。这当然是不孝。”
老头子又咕碌碌地咽了口酒，因为热气解开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那么先有道还是先有万物？”
“先有道...先生不必说了，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你真的明白么？”老头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其实我向你说的这些话都是废话，你根本不必听的。”
“先生误解了，我没有...”
“我是说真的，你如果真的想去这样探求道的话，我只能送你四个字‘关你屁事’”说到这，老头子站起身来，“饭也吃了，话也说了，我也要走了。”
“我送送先生。”蛋头先生黑着脸，闷声闷气地说。
初夏的上午，气温还是挺高的，蛋头先生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就有心宽体胖，汗流浃背的征兆。
“你还是回去罢，也差不多了。”先前走的飞快的老头子忽然停下来，站在树阴下对蛋头先生说。
“我还有个问题...”蛋头先生欲言又止。
“你这人真是麻烦。”老头子皱了皱眉，“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怎么成仙对吧？可是我这里没有什么一剂飞升的灵丹，让你失望了。”
“先生小看我了。”蛋头先生正色道，“仙者，乃断除世间烦恼的成就者。需要千锤百炼，怎么可能有一剂飞升的灵丹呢？”
“哦哦，那你为什么要成仙呢？”
“世间烦恼我已看透，所以水到渠成，只缺、先生点拨了。”
“那我就点拨点拨你。”老头子指了指蛋头先生的宅第方向，“你家失火了。”
“什么？...先生不要如此玩笑。”蕴藏了很久的汗水一下子就全流了出来。
“玩笑？这火很猛，你回去时恐怕只能看到灰烬了。不过放心，没出人命。”
“你你你...”蛋头先生气得差点发了羊角风，“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就算你在也是于事无补，带你出来走走这也叫眼不见心不烦。”老头子悠然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何况你刚才不是说世间的烦恼都已看透么？这不正好替你根除了一桩么？”
“你...我...”蛋头先生拼命地拔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突然大叫一声，“你不是仙人！弄不好这火也是你放的！你不能走，和我去见官！”说罢上前就去揪老头子的衣襟。
老头子退了一步，脚底呼的生出祥云来，窜上了天，蛋头先生扑空而弄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哎哟连声的同时也不忘咒骂不休。
“啊呀呀，你这个人果真是麻烦啊。”老头子摇摇头，叹息道，“搞不懂啊搞不懂。”看着蛋头先生穷凶极恶的样子心中也有点着慌，拨转云头，绝尘而去。只留下蛋头先生“直娘贼”的叫骂声兀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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