Ｈｏｗ　ｔｏ　ｔｅａｃｈ　ｐｉｇ　ｔｏ　ｓｐｅａｋ（下）

2004-07-08 16:39 | 黑鸦

两周后


第十七天 夜 有月食


转眼两周过去，这半个月来一直忙着赶稿子，一忙起来就忘了去天天看完那头猪和李子，这一天是
周末，下午把稿子交给杂志社，任务算是完成了。忙惯了一闲下来就觉得无聊，于是想起了那个曾带给
我无数新奇的地方。


我傍晚到了李子家，在他楼下按惯例打了两扎啤酒买了几根口条上了楼来，刚进李子的那层楼道，
就闻到了一股恶心的泔水味——2个泔水桶正摆在他的门外沤着呢。推开门不见李子只见我们的猪同志
哼哼哼地仓皇逃进里屋。李子的四川话从里面传出来：猪喽，慌张个啥子么？一边说一边撩开白门帘看
到了我立即改口成了标准普通话：呀，你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李子之所以改成普通话是因为在高
中时候常被我们拿他的四川话开涮以至于受了刺激，于是现在见人都不敢拿出家乡话来说。我说李子阿
，自打高中一别就再也没有听见你的家乡话了，打算把这位同志培训出四川口音么？李子涨红着脸嚷嚷
说要不是你们那些王八蛋整天拿我开涮我还用得着这么郁闷吗？我说得得得今天我不是来涮你也不是来
看你我只是来探望我们的猪同志的你要搞清楚主次，半个月来一直没见到它我想它了来看看天经地义你
不要阻挠。李子听了反而一笑，说你既然这么关心我的猪那我就成全你。猪猡~出来出来~~%%%%%（唤猪
的声音，找不到象声词，符号代之——作者注）。随着李子的千呼万唤，猪同志犹抱门帘半遮面地小心
地踱出里屋来躲在了李子的身后。


我怕吓着猪于是就挑了个离它最远的椅子坐下，李子怕猪被我吓于是也挑了个离我最远的椅子坐下
。我想这可能是认识李子8年来最奇特的一次会面了。我问李子：“它手术后恢复得怎么样？”


“恢复得挺好，就是前两天进食有些困难，需要我用长颈漏斗送到胃里...”
“你是说...门外那些...?”
“那些阿，从楼下饭馆买的，50块钱一桶，一桶吃四五天...”


此刻我头脑中立即浮现一幅图画：我们的高材生，科学院资深研究员，李子同志在他的实验室里，将一
瓢瓢臭烘烘的泔水稀释后，用一种未知的方式把长颈漏斗固定在猪的鼻子上，插进猪嘴里。然后用一种
未知的方式让漏斗保持竖直，以化学实验员的娴熟手法滴水不漏地灌到漏斗里...我又想起李子高考前的
那种拼搏，考上理想大学的兴奋，还有进入科学院搞研究的踌躇满志...最后竟然在家里喂猪泔水...不
禁扼腕慨叹人生的无常...稍微改编一下又是一篇小说了，嗯，回家可以好好构思一下...


“嘿！你在听我说么？”李子看到我在发呆就走过来敲了我脑袋一下。
“嗯？噢噢，我在听呢...”
“你在听个屁！”
“哦，就算在听放屁吧。好了不和你贫了，我问你，你的实验计划不会只是喂猪吧？它会说话了么？”
李子神色黯然了下去，许久摇了摇头。
“怎么搞得？手术没到位？”
“不知道...我用录音机录了几句话天天给它放着听来着，结果到现在除了猪叫还是什么都不会。”
“兄弟，别灰心，教鹦鹉说话还需要好几个月呢，更何况一头猪。你需要不懈的耐心和毅力，还要给它
爱心，你解决不了的困难我来帮你，要相信，只要咱们不断的努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嗯！”我们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还有一件事，兄弟，我想问你一下...”
“尽管说。”
“那个...半个月前你借我的那200块钱...你看是不是该...还了？”


我始终佩服老祖宗造字的神奇，比方这个“窘”字吧，穴中的君子，多形象。面前的这位叫李子的君子
在他的猪穴里正向我用表情解释这个字的深刻含义。我看杀他的猪抵债也不现实，让朋友太窘也太不够
意思，正好过两天又会来一笔稿费，也就摆了摆手说手头紧就算了，来来来咱们喝酒。


这个晚上有月全食，我和李子在阳台上边喝酒边聊天边赶着蚊子。我又下楼买了两个猪蹄一捆啤酒——
我知道那个小子现在清真的很，一点猪腥都不沾。于是一边啃着猪蹄吞着口条一边和李子一杯杯的干，
过不了多久，空腹喝酒的李子已经被我灌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往桌子底下出溜。我看报复已经达到也就
不再劝酒，把李子架到床上后回到阳台边看月食边啃着剩下的猪蹄边赶着蚊子伴着猪与李子悠扬的鼾声
直到月食结束后离开。








又两周后


第三十一天 鬼天气 有日食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李子仍然没有还给我那200。不过主要是我没有再催李子，因为他比我
更急，楼上楼下的邻居受不了泔水和猪哼哼天天上门来找，甚至扬言要把猪杀掉。而猪同志一点不懂得
配合还是不会说话。李子面临内外交困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嘴唇起了一溜泡，我看这情形也就不好再要
他还钱，一有空就来这边帮他照看调教一下猪帮帮忙什么的。


这一天的天气时晴时阴，早晨还下了一会冰雹，上午暴雨倾盆，随即晴空万里。根据预报说下午还
有日全食。我在赶去李子那里的时候有一个预感，今天一定会发生不寻常的事情。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李子打来的：“你去哪了？往你家打电话你不在。”我说我正往你
那边去呢。他说你赶快过来吧，我感觉今天的猪叫有点不对劲。


我马上拦了辆Ｔａｘｉ赶了过去，推开李子的门看到了他有点苍白的脸，他的声音有些激动，“你
总算来了，今天早晨喂猪的时候我听见它好像能发出一点含糊的音节了！”
“什么？！”我想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惊讶了。
“它好像能开始发出音节了！”
“真的，太好啦，哈哈哈哈哈哈～～～～～”
“乌拉！哈哈哈～～～～～”我和李子情不自禁的拥抱在了一起，李子激动得眼眶都湿润了。
“走！咱们出去撮一顿，要好好庆祝一下！”
“不行啊，猪不能没人照看．．．”
“那就买点东西，在你阳台上咱们撮一顿！”
“好！我这就下楼去买！你在家里看着。”
“嗯。”


　　李子蹬蹬蹬跑下楼买酒菜去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我去阳台上抽了根烟，窗外是一片片的灰
色建筑物，头上的太阳已经开始被月影侵蚀。一刹那间自己被一种不确定感所击中：面前的一切是真的
么？现在是我在思考么？一个月前自己在嘲笑李子想法的荒谬，现在自己却为以前感觉荒谬的东西所欢
呼雀跃．．．忽然觉得自己的那种自以为是很可笑，很可笑．．．于是就笑了起来。正在这个时候，我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我的腿，回头一看却是猪同志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我的身后，正在用鼻子蹭我呢。


　　我蹲下身，它没有逃跑。我望着它亮晶晶的小眼睛，抚摸着它肉滚滚的后背；它也用那小眼睛盯着
我，粉红色的鼻子蹭着我的裤脚。他的舌头像狗一样伸着——这是手术造就的，但并不感觉不协调，只
是给人更滑稽的感觉。我和猪的眼睛就这么四目相对着，想起了庄周梦蝶，一个活得悠然自在，一个活
得复杂痛苦，但最后都是归于死寂．．．我开始相信那双小眼睛的背后是有智慧存在的，也开始明白李
子怎么会在这一个月里变得这么一本正经．．．


　　此刻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太阳圆面已被遮住了２／３，我站起身来，点了支烟，望了望开始变得透
明的黑宝石色的天顶。想了想随后又点了支烟抽着了放到了猪同志的嘴里。它叼着那支烟吧哒吧哒真的
抽了起来，鼻孔里喷出了青白的烟雾。就和一个老烟鬼一样，全从肺走。我笑了笑，感觉到惊讶这种东
西对我来说已经麻木了，我面临的是严肃的未知。


　　一支烟的功夫后，太阳只剩下一道光亮的弧线了，天空的亮星已经显现出来，我看到了水星和金星
还有远天的土星，还有猎户脚下的天狼。


　　在太阳被黑暗吞噬的一刹那，火红的日珥和灿烂的日冕显现了出来，李子的门开了，他手里拎着啤
酒和口条。


　　那头猪在这一刻突然狂躁了起来，哼哼哼的叫声也变得奇怪，他看到李子进门就蹭蹭蹭地蹿了过去
，跑到了李子的脚边。


　　哦，没错，在黑暗吞噬太阳的时候，我听到了这么几样声音：

　　
　　啤酒瓶打碎在地上的声音，猪口条落地的声音，还有一个鼻音很重的声音，不是我，也不是李子的
声音，虽然含糊不清，但我确实听懂了，那是句人话，确确实实的人话：

















　　傻逼！





　　噢耶，我心里欢呼道，今天我就可以找人杀掉李子的猪抵债了。







Ｆｉｎ．





-
想象与现实的交换；期待与失望的转移；绝望和等待的煎熬；
最后一切归于平淡；而生活依然继续；这是一场绚丽的烟花；
你必须得有心理准备；去接受烟花幻灭以后
的
空洞
与
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