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夭（1）
2004-08-22 23:38 | 噩梦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嫣然的笑，凄婉而疼痛。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刀穿进他的皮肤。一寸一寸，刻进他的心脏。
我要把我的名字写上去。我要你永生永世都忘记不了我，箜翎。
十五年前，京城。
阴霾的雪还是准时落下，街边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哆嗦着呼着白气。
箜翎独自一人孤立在清冷的河边，静静的抚摩着自己手中的剑。闭上眼睛，眉头微蹙，他始终无法对一句话释怀。
你的剑没有魂。你或许杀的了我，但永远也成不了天下第一。你是个悲哀的小人物。
箜翎用一双筷子就轻易的贯杀了那个人的喉咙。温热而粘稠的血浆喷射而出，洒在他的脸上，再顺着轮廓渐渐淌下，丧失温度。血渐冷，他呆立在那里，逐渐失神。他在惊慌，他害怕自己真的是那样渺小。渺小到永远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扯线木偶。他拔出了剑，狠狠的刺穿那具尸体的胸膛。不动声色的重新走回朦胧的夜色之中。
箜翎缓慢的睁开眼睛，透入眼中的是冰冷的湖。空气中弥漫着树枝断裂的木头香味，他用手擦掉了在脸融化的雪水。
寂寞的河啊，你看见我在哭吗？
河水不作声，还是凉凉的，也许早已冻结。天凉若水，空气白茫茫，挡住熙熙攘攘的世界，掩盖住冰冷而寂寞的水面。一只孤鸭游在水面，慢慢的被掩盖，慢慢的，看不见。箜翎对着冰雪拔剑起舞，精炼的身躯，在雪中却显得无比渺小。地上的雪纷纷飘起来，掩盖住他的卑微与脆弱。以及，深入骨髓的孤独。寒冷在冰冻的齿间骨缝里咯吱作响。
舞毕，狂乱无章的剑法渐渐平息下来，箜翎扶住突兀的树干，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寒冷的空气。
白衣男子的身影在雪中逐渐清晰，他由远处缓缓走进。箜翎微一抬头，并不理会。
从未见过你使剑如此狂乱，你害怕了。白衣的男子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就像这条河里冰凉的水，与这漫天飞扬的大雪。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害怕？箜翎抬头望着清冷的天空，如此荒凉。我只不过有些倦了。
这么说你打算自首了？你叫我把你妹妹箜茹送出城，可我去接她时却发现你已经另安排她逃走了。
我的计划和以前一样，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背叛我。文笙。箜翎不动声色，继续扬着头，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脸上，如同刀割。
文笙的脸划过一阵难过，身后已围满了官兵。眼前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
漫天的雪还在下，所有的人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雪越积越深，冰天雪地逐渐一片荒芜，将过去湮灭。
文笙。
恩？
今天，你不会放过我吧。
是的。
那就动手吧，我不会束手就擒的。
箜翎，你……
箜翎一言不发，迅速扬起手中的剑。地上飞起一片雪雾，文笙退到一旁，只看的见朦胧的雾逐渐被染红。待他重新看的清晰，官兵已死伤殆尽。地上一行笔直的脚印，不知逃去了何方。隐约中，他好象听到箜翎在向他喊话。
文笙，什么时候你不想做官了。我还回来找你。
当夜，夜黑如墨。
箜翎和箜如在城外会合，然后趁着风雪连夜逃出了京城。他们也不知道逃到那里去。
箜翎想到这次的逃亡，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孤傲，惹恼了官府。当今的皇帝惜才，听问自己在比武上取胜，就想招进宫中做侍卫。箜翎望向车外的寂静而暗藏杀机的夜。其实自己为何不就此谋得一官半职，像文笙那样。这样两人也不会反目成仇了吧。罢了罢了，只是立场不同罢了，自己与文笙从小的梦想就是不同的。文笙想在朝廷里面当官，箜翎却只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
彼此的梦想，不同的立场。后果会是如何的惨烈，箜翎也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实现那个梦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
你的剑没有魂。你或许杀的了我，但永远也成不了天下第一。你是个悲哀的小人物。
那个被箜翎用一双筷子贯杀了喉咙的剑客，他的话语竟如此的尖利。轻易的撕破箜翎那一点点残存的自尊。当那个人粘稠的血液洒在箜翎空洞的脸上，他失神了。血一点一点的滴下去，汇成一滩猩红的湖水，箜翎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他还看见，血湖的中央，是他与文笙共有的童年。
与文笙一同长大的时光还历历在目。
你长大想做什么？少年流浪的箜翎在街角勉强吃饱后，与文笙讨论着遥远的问题。箜茹在旁看着他们，恬静的笑着。
我想做官，有好大好大的权，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真没种，我要做天下第一的剑客。看谁还敢欺负我和箜茹。
那咱们到时候比比看吧，看谁先实现自己的梦想。
好啊，一言为定。
耳边还传来那时的笑声，越来越远，离京城，离过去，离文笙。
这些久远记忆，正逐渐的沉入猩红的湖底，再也不会浮现。
箜翎缓缓的睁开眼睛，就看见妹妹已趴在自己身上睡去。眼睛似睁似闭，嘴角挂着微笑。
哥哥，你不用自责。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能趴在你身上睡去，就很幸福了。
箜翎呆住了，他想推开妹妹的手悬在半空中，踌躇着不知放在哪里好。
马车还在黑夜中疾走，箜翎愣愣的看着箜如喃喃蠕动的嘴角，微微的一笑，又闭上了眼。
十二月，夜黑如墨。箜茹的眼角眨着暧昧不明的光，闪烁着幸福和微痛。空气中弥漫着微苦的艾叶香。
五年前，京城，丞相府。
十年了，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雪像是没停过。
箜茹独自在丞相府园中，扫出一片空地。她在空地的中央撒上一些谷物，看着鸟儿前来觅食。她就在一旁看着，嫣然的笑，却又落寞。更远的地方，文丞相站在挂满白雪的树下，看着箜如落寞的笑，心如刀割。十年了，他看着箜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一个美丽的女子，却越来越寡言与冷淡。十年前，他派人暗中使她与兄长失散，然后抓来这里。他想以此引得箜翎前来伏法。箜翎却没有来，或许他觉得，妹妹在文笙这里更安全也更幸福。文笙将箜茹招进府中做丫环，却像女儿一样待她，或者说更像情人。府中大小的奴才都在下面小心翼翼的谈论丞相与一个丫环暧昧不明的关系。只有文笙自己明白，他亲眼看着十年间箜茹的消瘦，却无能为力。朝廷逐渐忘却箜翎的事后，文笙曾派人到处寻找，却一无所获。或许他还是执着于天下第一的名号吧。
茹儿，天冷，你进屋来吧。文丞相在远处叫到，声音怜惜而疼痛，努力压抑着不让箜茹听出他的哽咽与脆弱。
箜茹不搭不理，用手轻轻的抚摩着小鸟的头。
鸟儿，你飞吧，飞到哥哥那里。告诉他来看我，他来带我一起走。
鸟儿扑的一声飞走了，几根柔软的羽毛飘落在箜茹的身上。她望着鸟飞走的方向，痴痴的望着。仿佛自己也随着鸟儿一起飞向了远方，飞去了箜翎所在的地方。天空空的，如此荒凉。箜茹看呀看呀，看着云彩一片一片的飘过。看着飞鸟来了又走了，淡淡的飘下一片羽毛。看着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她憔悴的脸上。她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脸，雪化了流下一道道的痕迹，就像泪光，柔软的重如刀割。不断的下着小雪，潮湿而颓靡的空气带走不安的灵魂。
箜茹向着天空慢慢的举起手臂，慢慢的又放下。她坚定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重重的摔倒在空地中央。
十二月，大雪洗净了京城的天空。文丞相在雪中，抱起箜茹缓缓的走回房间。他的身影在漫天的风雪中，竟是如此的悲哀。
-
很久很久以前。我缠在树根深深的守望，我那倒立着行走的幸福……
我要把我的名字写上去。我要你永生永世都忘记不了我，箜翎。
十五年前，京城。
阴霾的雪还是准时落下，街边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哆嗦着呼着白气。
箜翎独自一人孤立在清冷的河边，静静的抚摩着自己手中的剑。闭上眼睛，眉头微蹙，他始终无法对一句话释怀。
你的剑没有魂。你或许杀的了我，但永远也成不了天下第一。你是个悲哀的小人物。
箜翎用一双筷子就轻易的贯杀了那个人的喉咙。温热而粘稠的血浆喷射而出，洒在他的脸上，再顺着轮廓渐渐淌下，丧失温度。血渐冷，他呆立在那里，逐渐失神。他在惊慌，他害怕自己真的是那样渺小。渺小到永远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扯线木偶。他拔出了剑，狠狠的刺穿那具尸体的胸膛。不动声色的重新走回朦胧的夜色之中。
箜翎缓慢的睁开眼睛，透入眼中的是冰冷的湖。空气中弥漫着树枝断裂的木头香味，他用手擦掉了在脸融化的雪水。
寂寞的河啊，你看见我在哭吗？
河水不作声，还是凉凉的，也许早已冻结。天凉若水，空气白茫茫，挡住熙熙攘攘的世界，掩盖住冰冷而寂寞的水面。一只孤鸭游在水面，慢慢的被掩盖，慢慢的，看不见。箜翎对着冰雪拔剑起舞，精炼的身躯，在雪中却显得无比渺小。地上的雪纷纷飘起来，掩盖住他的卑微与脆弱。以及，深入骨髓的孤独。寒冷在冰冻的齿间骨缝里咯吱作响。
舞毕，狂乱无章的剑法渐渐平息下来，箜翎扶住突兀的树干，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寒冷的空气。
白衣男子的身影在雪中逐渐清晰，他由远处缓缓走进。箜翎微一抬头，并不理会。
从未见过你使剑如此狂乱，你害怕了。白衣的男子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就像这条河里冰凉的水，与这漫天飞扬的大雪。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害怕？箜翎抬头望着清冷的天空，如此荒凉。我只不过有些倦了。
这么说你打算自首了？你叫我把你妹妹箜茹送出城，可我去接她时却发现你已经另安排她逃走了。
我的计划和以前一样，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背叛我。文笙。箜翎不动声色，继续扬着头，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脸上，如同刀割。
文笙的脸划过一阵难过，身后已围满了官兵。眼前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
漫天的雪还在下，所有的人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雪越积越深，冰天雪地逐渐一片荒芜，将过去湮灭。
文笙。
恩？
今天，你不会放过我吧。
是的。
那就动手吧，我不会束手就擒的。
箜翎，你……
箜翎一言不发，迅速扬起手中的剑。地上飞起一片雪雾，文笙退到一旁，只看的见朦胧的雾逐渐被染红。待他重新看的清晰，官兵已死伤殆尽。地上一行笔直的脚印，不知逃去了何方。隐约中，他好象听到箜翎在向他喊话。
文笙，什么时候你不想做官了。我还回来找你。
当夜，夜黑如墨。
箜翎和箜如在城外会合，然后趁着风雪连夜逃出了京城。他们也不知道逃到那里去。
箜翎想到这次的逃亡，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孤傲，惹恼了官府。当今的皇帝惜才，听问自己在比武上取胜，就想招进宫中做侍卫。箜翎望向车外的寂静而暗藏杀机的夜。其实自己为何不就此谋得一官半职，像文笙那样。这样两人也不会反目成仇了吧。罢了罢了，只是立场不同罢了，自己与文笙从小的梦想就是不同的。文笙想在朝廷里面当官，箜翎却只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
彼此的梦想，不同的立场。后果会是如何的惨烈，箜翎也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实现那个梦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
你的剑没有魂。你或许杀的了我，但永远也成不了天下第一。你是个悲哀的小人物。
那个被箜翎用一双筷子贯杀了喉咙的剑客，他的话语竟如此的尖利。轻易的撕破箜翎那一点点残存的自尊。当那个人粘稠的血液洒在箜翎空洞的脸上，他失神了。血一点一点的滴下去，汇成一滩猩红的湖水，箜翎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他还看见，血湖的中央，是他与文笙共有的童年。
与文笙一同长大的时光还历历在目。
你长大想做什么？少年流浪的箜翎在街角勉强吃饱后，与文笙讨论着遥远的问题。箜茹在旁看着他们，恬静的笑着。
我想做官，有好大好大的权，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真没种，我要做天下第一的剑客。看谁还敢欺负我和箜茹。
那咱们到时候比比看吧，看谁先实现自己的梦想。
好啊，一言为定。
耳边还传来那时的笑声，越来越远，离京城，离过去，离文笙。
这些久远记忆，正逐渐的沉入猩红的湖底，再也不会浮现。
箜翎缓缓的睁开眼睛，就看见妹妹已趴在自己身上睡去。眼睛似睁似闭，嘴角挂着微笑。
哥哥，你不用自责。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能趴在你身上睡去，就很幸福了。
箜翎呆住了，他想推开妹妹的手悬在半空中，踌躇着不知放在哪里好。
马车还在黑夜中疾走，箜翎愣愣的看着箜如喃喃蠕动的嘴角，微微的一笑，又闭上了眼。
十二月，夜黑如墨。箜茹的眼角眨着暧昧不明的光，闪烁着幸福和微痛。空气中弥漫着微苦的艾叶香。
五年前，京城，丞相府。
十年了，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雪像是没停过。
箜茹独自在丞相府园中，扫出一片空地。她在空地的中央撒上一些谷物，看着鸟儿前来觅食。她就在一旁看着，嫣然的笑，却又落寞。更远的地方，文丞相站在挂满白雪的树下，看着箜如落寞的笑，心如刀割。十年了，他看着箜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一个美丽的女子，却越来越寡言与冷淡。十年前，他派人暗中使她与兄长失散，然后抓来这里。他想以此引得箜翎前来伏法。箜翎却没有来，或许他觉得，妹妹在文笙这里更安全也更幸福。文笙将箜茹招进府中做丫环，却像女儿一样待她，或者说更像情人。府中大小的奴才都在下面小心翼翼的谈论丞相与一个丫环暧昧不明的关系。只有文笙自己明白，他亲眼看着十年间箜茹的消瘦，却无能为力。朝廷逐渐忘却箜翎的事后，文笙曾派人到处寻找，却一无所获。或许他还是执着于天下第一的名号吧。
茹儿，天冷，你进屋来吧。文丞相在远处叫到，声音怜惜而疼痛，努力压抑着不让箜茹听出他的哽咽与脆弱。
箜茹不搭不理，用手轻轻的抚摩着小鸟的头。
鸟儿，你飞吧，飞到哥哥那里。告诉他来看我，他来带我一起走。
鸟儿扑的一声飞走了，几根柔软的羽毛飘落在箜茹的身上。她望着鸟飞走的方向，痴痴的望着。仿佛自己也随着鸟儿一起飞向了远方，飞去了箜翎所在的地方。天空空的，如此荒凉。箜茹看呀看呀，看着云彩一片一片的飘过。看着飞鸟来了又走了，淡淡的飘下一片羽毛。看着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她憔悴的脸上。她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脸，雪化了流下一道道的痕迹，就像泪光，柔软的重如刀割。不断的下着小雪，潮湿而颓靡的空气带走不安的灵魂。
箜茹向着天空慢慢的举起手臂，慢慢的又放下。她坚定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重重的摔倒在空地中央。
十二月，大雪洗净了京城的天空。文丞相在雪中，抱起箜茹缓缓的走回房间。他的身影在漫天的风雪中，竟是如此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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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我缠在树根深深的守望，我那倒立着行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