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人在相同的城市里面流动，相同的人在不同的城市之间流动。
29。。。
跟吴东旭从酒吧出来，韩彻去把自己的长头发剪成了短短碎碎的短发。
韩彻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一下要求剪短，理发店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在说：这个人是不是失恋了？
韩彻无奈的笑笑，难道不是失恋就不能换心情么？
在韩彻的心里，只是想把这半年来沉积下来的一切收拾掉，京城是一个起点，现在他重新回到这个起点了，一切从头开始。
从理发店出来，街上有一个驼背的老太太在卖红豆冰，韩彻买了一根，还是啃不动，跟以前一样。红豆并不是他喜欢的食品，但是在京城，他经常喜欢买一根红豆冰啃两口。如他所说，京城不是最好的，却是他最熟悉最习惯的。
然后到长话厅给妈妈打电话。回京城第一个电话。
“妈妈，我回京城了。”接通电话以后第一句话，韩彻直奔主题。
“哦？回来了？”妈妈的语气惊喜极了，好像韩彻回到了她身边一样。
“嗯，回来了，还是京城好。”
“回来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来看看我啊？”
“就最近吧，等我这边稍微整顿一下哈。”
“行，回来之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好的。妈妈……”
“怎么？”
“我想知道，我决定放下过去的那些东西开始新的生活，是不是这样就会幸福呢？”
“不，你的幸福并不是因为你走出了某个阴影，而是因为你可以正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来。”妈妈叹口气：“我知道你去山城的原因，所以我并不责怪你忽然做了那么出格的决定，现在你肯回来，重新面对自己该面对的东西，就证明你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想，山城这半年是你好好沉淀自己的一个机会，我希望你在这半年里懂得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是不一样的。看来你已经想通了。”
“是啊，想通了，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是不一样的。”韩彻点一根烟，继续说：“死去的人可以给我美好的记忆，活着的人可以给我更美好的希望。活下去的话，希望比回忆更重要。”
“傻孩子终于开窍了。”妈妈笑起来：“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其实你的叔叔阿姨也跟我谈过，他们也不希望你沉陷在过去里，人生的路长着呢，他们更希望你走好以后的路，这样对去世的人也是一种安慰。”
“我明白了妈妈，放心吧。”
京城的天总是晴朗的，虽然空气质量不是太好，但是总能见到清朗的蓝天，能看到太阳月亮星星，还有白色流苏般的飞机尾线。鸽子不像前几年那么多了，偶尔听到天空中划过鸽哨的声音，抬头，可以看到那些迅速伶俐的鸟，在天空中肆无忌惮的飞翔。
飞翔，会让韩彻想起自己的纸飞机，以前经常跟攸、陈海、路远一起，在学校或者某个高楼上比赛，看谁的飞机可以飞的更高更久。韩彻比较擅长折飞机，他唯一一次失手，就是在山城的那一架纸飞机，坠入漫漫江水中。如今韩彻是不会那么孩子气，跑到人家楼上丢纸飞机玩了，不过，那些五颜六色纸飞机一起飞翔的场景，会在鸽子划过眼前的天际时，偶尔回放一下，告诉韩彻，即使生活已经不同了，那些经历过的东西仍然美好。记忆不是用来一直回顾的，而是在全新的生活里，偶尔给我们一点似乎深刻的怀念。
韩彻走近一个垃圾桶，在上面的烟灰盒里轻轻按灭手里的烟，计划着自己跟刘粤、穆凯的新“家”里，该添置些什么东西，让它更温馨美满。
和陈海、路远的聚会忽然而至，在韩彻的意料之外。路远因为实习，被安排在京城的某个公司里，陈海则是到京城出差的。
“阳阳终于回来了，我们也正好回来，看来我们三个还真是有缘啊。”陈海刚喝几杯就开始话多起来。不是他醉了，而是憋了太多太久的话要说。
“就是。我们三个也快一年没见面了。”韩彻停顿了一下：“再过些天，攸都去世一年了。”
“你……”路远欲言又止。
“没什么，我已经走出来了。”韩彻淡淡的笑着：“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
“是啊，我相信他已经可以谈论这个话题了。”陈海拍拍路远的肩膀：“他在半年多以后回来，就证明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是啊，我不该这样担心的，不过还是有点担心。”路远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快一年了，不管这一年发生了什么，现在我能看到一个正常的阳阳，就很开心了。我真怕你一直陷下去。”
“怎么会，我们还年轻，可以堕落，不能陷落啊。”韩彻又开始了一贯的嬉皮笑脸。
“你就是那啥改不了那啥。”路远踢他一脚：“以后不可以那么冲动了，一下跑到没影，让我们担心啊。罚酒。”
“好，好，我罚……”韩彻吐吐舌头，抬手干杯。
“过年的时候我可以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好好玩几天吧。”陈海看韩彻干了，自己也干一杯：“就跟你们俩小子在一块玩的时候，才最有感觉。”
“等等……”路远阻止陈海：“你还没招供呢，你最近不是也有朋友了？”
“什么朋友。”陈海一脸迷惑。
“少装傻，上次你说露了一点的，说！你现在是不是有那个朋友了。”路远不依不饶。
“靠，承认就承认有什么的，我有朋友啦，怎么着吧。”陈海一副壮士相，韩彻和路远忍不住笑起来。
“不怎么着，那我们以后见面的话，是叫‘嫂子’啊，还是叫‘姐夫’啊？”路远趁火打劫。
“去你的。”陈海笑起来：“叫弟弟就可以了，比你们都小。”
“老牛吃嫩草。”韩彻小声接着。
陈海跳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彻缩在椅子里大叫：“大哥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酒过三巡，三个人喝得差不多了，一起住到陈海家去。
“你们俩睡这个房间，我睡隔壁。”陈海安排着。
“不要。”韩彻反对。
“为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远睡觉跟打架一样，每次跟他一起睡都要被打。不要。”韩彻噘嘴。
“那陈海跟你一起睡半夜我就不放心了。”路远顶韩彻：“万一你们俩折腾出小宝宝来我多尴尬。跟他叫嫂子？还是跟你叫弟妹？”
“找打！”韩彻和陈海一起扑上去打。
“好了好了哈，我不说了，我睡隔壁！！！”路远大叫一声逃出门去，剩下韩彻和陈海两个人。
陈海脸一红：“呃……要不我睡沙发吧。”
“得了吧，这张床也够大，干脆我们三个都睡这边，刚好聊天嘛，路远！！”韩彻把路远喊回来：“哥哥们，半年啦，你们要给我讲这半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哦。”
“行啊，”路远笑起来：“待会儿我们俩给宝宝讲故事，拍宝宝睡觉。”
“路！远！”韩彻呼的把枕头扔到路远头上去，三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聊天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说些琐事，转眼已经快天亮了。半年来，路远跟女朋友关系日益紧密，几乎到了准备婚嫁的程度，学习实习样样顺利，着实的处处绿灯天天美满；陈海的工作还算顺利，交了个小男朋友，他红着脸吞吞吐吐的说，那个男孩有点像韩彻，三个人忽然沉默了一会儿。
“哎，哎，其实也没什么啦。”路远打破沉默：“怎么说阳阳也是你的梦中情人，追了三年呢。”
“别乱说，我现在对你们可是很纯洁的。”陈海有点不好意思。
“就是因为纯洁我才会这样说出来。你喜欢阳阳自然就会找跟他类似的类型。”路远笑起来：“不过他这样的有什么好？瘦小，懒，馋，还老是让人担心，做些没天理的事情，哈。”
“喂……”韩彻躺在中间的，转过头来看路远。
“啊，我只是随便说说哈。”路远看韩彻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知道他又在打坏主意，赶快住嘴。
陈海在一边找乐子：“看看，不敢说了吧？还是阳阳管用，一个眼神就能治住你。”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多捣乱，我可是怕死了。”路远吐吐舌头，在韩彻鼻子上刮一下：“咱这兄弟啊，就是坏点子多，别的什么都挺好。”
“我要杀了你！”韩彻大叫一声，两个人笑着厮打在一起。
“你们俩真麻烦。”陈海开了床头灯在一边看笑话。
看看天，已经有了淡淡的曦光，陈海点上三根烟：“我说，你俩歇会儿吧。”
韩彻和路远同时住手，到陈海这边拿烟，感觉不过瘾，韩彻干脆跑到陈海的酒柜里淘两瓶酒出来。
“兄弟，你也太会挑了吧。”陈海苦笑：“你拿来这两瓶都是七零年的酒啊，我平时都没舍得喝。”
“你忘了我还有个外号叫‘酒耗子’？”韩彻摸摸鼻子：“这酒，就是为了这样的开心日子准备的啊，你可不能小气。”
“我又没说不许喝。”陈海拍韩彻一巴掌：“去去，拿杯子去！”
“哦！”韩彻屁颠屁颠的跑去拿杯子，陈海已经把酒开封了。
“来，今天我们把好酒喝完！”陈海举杯，三个只穿着内裤的男人在房间里又开始新一轮的烟酒大战。天，真的亮了。
没过几天，陈海回去南方工作了，路远的实习也越来越忙，三个人只能憧憬过年再见，到时候……韩彻躺在床上想着就笑起来，到时候，又可以抢陈海两瓶好酒了。
日子一天天过，很快，又到了暑假时间，穆凯和刘粤回家，韩彻一个人住在合租的房子里，打打游戏，跟大家通电话，写写画画，日子过得飞快。等开学时间，穆凯他们回来，又开始忙碌的生活，一切井井有条，韩彻看看自己这个家，想想山城的半年，就好像一个梦。
跟Coo经常在网上联系，约好了有时间来京城玩，跟玲玲也会偶尔聊些彼此的生活，还有不太愿意联系的蓝楚，想联系却很难联系到的岳溪。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Coo忙着学习考试；玲玲毕业了，在一家公司平稳的工作着；蓝楚换了两家公司，韩彻已经不在劝他，反正是劝不出结果的；岳溪工作也很好，大学毕业直接分到质检局，铁饭碗，自己找了一个当兵的男朋友，生活美满幸福。
韩彻每次得到这些人消息的时候，总会若有若无的笑一下，这些人可能以后很难再有交集，不过都是他在山城最无助的半年里最美好的回忆，也总是在告诉韩彻，山城不是一个梦，所有的一切也都不是梦，经历过的，会在他的身体里久久的扎根，不能忘记，也不需要忘记，偶尔回忆起来，会让他淡淡若有若无的笑，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再微弱，也是真实的。
韩彻买一个笑脸的晴天娃娃挂在窗口，娃娃在晚夏的暖风里轻轻飘动，箔一层混着紫色和橙色的晚霞，优雅而美丽。
生活何尝不是这样，慢慢的，在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优雅而美丽。
流城 第二十九章
EN. 19:36 2004-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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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死首丘——每一只离开家的狐狸，在临死的时候，都应该把头朝向自己出生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