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之 神之道——殊明 / 镇狱明王篇（《仙剑》同人）
2004-11-14 17:53 | 赖尔
神之道——殊明 / 镇狱明王篇
文/赖尔
锁妖塔的底层一向是静静的，四处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而那血池的水总是鲜红的，蠕蠕地流动着，像是灼热的岩浆，又像是快要凝固了的血液。那种有些粘稠的液体，伴随着暗红的色泽，让他觉得非常快意。
是的，快意。作为镇狱明王的他，在这里，他就是世界的主宰。他掌握着这些妖类的生死。只要他一句话，只要他微微一抬手，就将有成山成海的妖怪互相残杀，低贱的鲜血流入这血池之中，腐败的身躯在这化妖水的作用下渐渐腐烂——这样的景象让他有说不出的快感。
他厌恶妖类，却对它们没有什么浓重的恨意。他只是觉得，那是些下贱的生物，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间——不，或许它们存在的惟一意义，就是被砍杀，然后，它们的头颅将作为一种功绩，成为他在神界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可恶！凭借他假造魔界之门大肆杀妖的功绩，早就应该在神界成就了一番截然不同的气象！可那姓“南宫”的小子和那一帮多管闲事的家伙们从中作梗，害他竟然沦落到成为这镇守锁妖塔的镇狱明王！
“可恶的半妖小子！”他如此咒骂道，心中的怒火使得他的面目更加狰狞。作为镇狱明王的他，早已失去了那当年殊明的清秀外貌，而变化为金刚外形，拥有着罗刹的面孔，威严而凶狠。
远处传来了一声悲鸣，随后是各处响起低低的吼叫。他知道，那是妖怪们互相撕食所发出的争斗声音。那种凄然的惭叫让他的怒火平息了一些：
“愚蠢的东西！只不过骗它们说‘吞食九十九个人类或是一千个妖怪就可以逃离这个地方’，没想到这些下贱货色竟然蠢到相信！”
他想在唇边勾勒出一丝嘲讽的笑，然而作为镇狱神明而拥有罗刹面容的他，是不允许笑容的。嘴角竟是僵硬得无法扯动，如今的他连讽刺的表情都无法做出来。那顽固的肌肉维系着一尘不变的威严表情，或者更应该说是凶狠。
又一声悲鸣让他更加得意。他甚至没有动一下身形，仅仅是凭一句话，就让无数妖类自相残杀。对于这一点，他甚至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睿智。就如同当年伪魔界之门的计策一样，利用流言让妖类心甘情愿走向坟墓。当看见它们被化妖水腐蚀、全身溃烂，当看见它们嚎叫着、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当看见它们怨毒的眼神，他就越觉得自己的伟大，愈加佩服自己的睿智。
“你卑鄙！”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自我陶醉。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这锁妖塔底层，新来了一位半人半蛇的女妖。
“卑鄙？卑鄙是什么？”他斜眼睨视被锁在柱子上的女妖，“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千古不变的至理。我不过是依循行事，并不出奇，又何来‘卑鄙’之说？”
“依循行事？那么试问，哪一条的天庭律法规定妖类非死不可？”被锁在柱子上的红发女蛇妖声量虽因虚弱而有所降低，可声音中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没有减弱半分。“哪条规循说妖怪就不能活？我只听说杀生有罪，难道妖怪就不是生灵了吗？”
他呆了一呆，然而立即扬起手，结结实实地扇了那女妖一巴掌，怒道：“贱人！你懂什么？你们妖类生来就是下贱货色，连畜生都不如，算得上什么生灵？！你们生来就是被砍的命！贱人！竟敢和神明顶嘴！”
“呸，”那女妖吐出一口鲜血，眼光却始终直视着他，“什么神明？什么仙人？说穿了不过是杀人魔！妖怎么了？妖就不能好好生活？！妖修成正果就是魔、是仙！你也不是由人修成仙的吗？你这种卑鄙小人可以修成正果，天帝都瞎了眼！”
他再度愣住可，扬起的巴掌却始终没有再落下。妖修成正果，便是魔，是神，就不再是妖了。而他，如今是神，从前却是人。只是，他自己究竟是如何修成正果的，为何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呢？
那……似乎是一段相当漫长的往事了。脑中闪现过几个身影，却始终抓不住。殊明，那时候的他还是殊明，似乎有人一直这么喊他，语气却越来越暗淡……
“灵儿！”伴随着男子的呼唤，女蛇妖已被救下塔柱。
不好！一时失神，连有人跑进了锁妖塔底层都没有发觉。他暗敛心神，面对闯入的一男一女：他们似乎是女蛇妖的同伴。为何人类总爱与妖怪纠缠不清呢？姓“南宫”的小子那一伙是这样，面前这些人也是这样！
“大胆狂徒！” 他怒瞪，冲那男女呵斥道：“竟然私纵妖犯，饶不得！”
那青年男子一把将女蛇妖揽在身后，挺身上前：“灵儿犯了什么罪？你们要如此迫害于她！”
愚蠢！他在心中暗骂人类之愚昧：妖魔岂能与人类为伍？那小子竟然还敢为它犯了什么罪？他拿出作为镇狱明王的威严，道：“此蛇女具有极可怕的妖力潜能。如不将之铲除，一旦任其觉醒，必将危祸人间！”
面对他，青年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是妖怪又怎么样？她又不曾害过人！”
“哼！幼虎虽温驯，谁敢保证将来不会成为一头吃人的猛虎？我既受命镇守此塔，斩除魔族祸根乃我职责天命所在，绝不容情！”
“放屁！”青年怒道，一把抽出手中的长剑，将蛇妖互在身后，“神又怎么样？生了六只手、三只眼睛，一副嘴脸比妖怪更像妖怪！灵儿天生灵力高强，是她的福气，你们嫉妒什么？你呢？你不也是法力无边吗？怎么不先杀掉你自己？”
“无知愚民！”他是镇狱明王，是神，岂能和这下贱的妖类相提并论，“我乃仙界之神明，不同于这般下等山精水怪。汝等回头是岸，莫于妖魔为伍而逆天行事！否则一并打入炼狱之中，受永世劫火之苦！觉悟吧！”
身体本能地在和三人打斗，然而，脑海中却始终浮现着那名年轻男子的话：什么神明？生了六只手、三只眼睛，一副嘴脸比妖怪更像妖怪！
比妖怪更像妖怪……是啊，生了六只手、三只眼睛，如今，他这副身躯，究竟是神还是妖呢？
罗刹的外表，三只眼睛统一地怒视，露出凶狠的神色。六只手臂，全是金刚不坏之身，下手又狠又重，拿捏不住分寸。最可怕的是，他竟然面部僵硬，除了怒容还是怒容，不能眨眼，也不会微笑，甚至连牵动一下嘴角都不成。
这是神，还是妖呢？
不！妖只要修成正果，便可以成魔、成神，那他过往所杀戮的，究竟是妖，是魔，还是神呢？
“纳命来！”那青年冲上来一剑刺出，另一女子丢出一把铜钱作为利器砸来，女蛇妖正要施展狂雷之术，却在刹那间停住了，只是看着他。
那是在怜悯他吗？喂，小妖精，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他啊！那种眼神，仿佛是觉得身为神明的他反倒不如常人与妖类坚强，仿佛是觉得身为神明的他才是最需要怜悯的一样。
罢了！无缘由的挫败感突然涌上心头，让他不由地失了斗志。他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带着一身创伤却没痛觉的身体隐去。
当神仙真好，都不会觉得痛。
脑中突然闪现出这样一句话，语气稚嫩得可怕，完全不像身为镇狱明王的他所该拥有的威严语气。难道，这是他在还是普通仙人殊明的时候所说的吗？
不对。还要向前。那不是仙人殊明所说的，那是一个幼小的、无能的殊明，一个经常被人欺负的，常常被人打到爬不起来的殊明所说的……
想起来了，他是如何修仙的。那时一个经常被人欺负的小孩，揣着“神明一定不会觉得痛”的信念上了蜀山。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新来的师弟熬成了师兄，被人欺负的孩子已经变得足够坚强，强到不会被人欺负了。然而，他并不满足，他希望自己能够更强，能够拥有足够的权力，权力大到可以随意欺负他人。是了，掌门是他的目标。可是，身为俗家弟子并已成亲的他是不能当蜀山掌门的，所以他将一腔恼火都发泄到了自己的妻子身上。
“殊明，殊明”，那个会轻轻呼唤他的名字的妻子，渐渐在他的冷言冷语和讽刺下变得不说话了。终于有一天，当他诋毁她与大师兄清冷有染的时候，她悬梁自尽。可那时的他，竟然并不觉得悲伤，反而觉得死了妻子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作掌门了。
然而，那时的他道行还不够，于是他便以公布那莫须有的丑事为砝码，威胁师兄清冷受他摆布。他逼迫清冷师兄偷出蜀山法宝五灵轮修行，然后自己则偷练一种能窃取他人道行的法术，逐渐将清冷师兄辛苦修行所得来的道行转到自己身上。
终于有一天，他凭借着偷来的道行成仙了。受人欺负的殊明成了殊明仙人。然而，他还不满足，为了巩固自己的威信和声望，他揭发了清冷师兄偷用五灵轮的事件，使清冷成为了蜀山弃徒。而他自己，则成为受蜀山上下景仰的殊明仙人。
想起来了。原来……他是这样修成正果的啊。逼死发妻，窃人修行，什么道行法力啊全非自身修行努力的成果。难怪，他会记不得了……
想在唇边勾勒出一丝苦笑，然而，僵硬的面部肌肉使他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是了，他现在是镇狱明王，是神明，并非当年的殊明了。成为镇狱明王孤寂这许多年的他，早已成为罗刹面孔金刚之身，不再是当年那个受人欺负的殊明，也不再是那个面对发妻之死冷笑的殊明，更不再是那个在飞仙的一瞬仰天大笑的殊明了……
“什么神明？生了六只手、三只眼睛，一副嘴脸比妖怪更像妖怪！”
为什么他又想起了这句话呢？他可是镇狱明王啊！镇守这锁妖塔的神明！
“说穿了不过是个狱卒罢了！”耳边响起许多年前，那个叫“南宫”的小子所说的话。
“呵……呵呵……哈……哈哈……”声音在笑，可是僵硬的肌肉带来一尘不变的罗刹面孔。凶狠的神气与大笑相衬，显得一种说不出的狰狞：
“哈哈！南宫煌，你说错了！我不是狱卒，我也不是镇狱明王！镇狱的神早已变成了被锁之妖了啊！哈哈！我悟了！我终于悟了！哈哈！”
生硬的笑声在阴冷的锁妖塔里回荡，引得血池的水不住地翻滚。就在此时，大地突然颤抖起来，砖瓦石块纷纷摔下地。他突然意识到，是女蛇妖和他的同伴打碎了七根盘龙柱，锁妖塔就妖这么崩塌了。
“塌得好！塌得好啊！我也来助一臂之力，哈哈！”他一边拼命咧开自己的嘴角，想要牵动那在漫长的时光中僵硬了的面部肌肉，一边狂笑着一头撞向塔中承重的大柱——
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巨石砸在他的身上。埋葬在尘土与碎石之下，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痛……竟然会……痛……”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可随后却又觉得困顿不堪。那原本应如同罗刹一般不会闭合的眼，此时竟然被一种强烈的倦意所驱使，竟是困得睁不开眼。
“真……真好……死的是殊明……”牵动着不再僵硬的嘴角，他在唇边绽开一朵血莲一般的微笑。耳中幻听地听见有人在轻声叫着“殊明，殊明”，声音是那么轻柔，那么熟悉——
“是……殊明啊……”他轻轻扬起唇角，在唇边绽开一朵血色红莲，“是殊明……对不起了……”
六道轮回，因业果报。那个成为镇狱明王孤寂了许多年的他，终于在时光之中悟出了那过往的错。逼死发妻，窃人修行，殊杀妖族。到最后，镇狱之神早已变成了被锁之妖……六道轮回，岂是天定？而那神明就真的是世人所歆羡的了吗？为什么？到了最后，他突然希冀起那个殊明，那个尚未修行飞仙的殊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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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赖尔
锁妖塔的底层一向是静静的，四处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而那血池的水总是鲜红的，蠕蠕地流动着，像是灼热的岩浆，又像是快要凝固了的血液。那种有些粘稠的液体，伴随着暗红的色泽，让他觉得非常快意。
是的，快意。作为镇狱明王的他，在这里，他就是世界的主宰。他掌握着这些妖类的生死。只要他一句话，只要他微微一抬手，就将有成山成海的妖怪互相残杀，低贱的鲜血流入这血池之中，腐败的身躯在这化妖水的作用下渐渐腐烂——这样的景象让他有说不出的快感。
他厌恶妖类，却对它们没有什么浓重的恨意。他只是觉得，那是些下贱的生物，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间——不，或许它们存在的惟一意义，就是被砍杀，然后，它们的头颅将作为一种功绩，成为他在神界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可恶！凭借他假造魔界之门大肆杀妖的功绩，早就应该在神界成就了一番截然不同的气象！可那姓“南宫”的小子和那一帮多管闲事的家伙们从中作梗，害他竟然沦落到成为这镇守锁妖塔的镇狱明王！
“可恶的半妖小子！”他如此咒骂道，心中的怒火使得他的面目更加狰狞。作为镇狱明王的他，早已失去了那当年殊明的清秀外貌，而变化为金刚外形，拥有着罗刹的面孔，威严而凶狠。
远处传来了一声悲鸣，随后是各处响起低低的吼叫。他知道，那是妖怪们互相撕食所发出的争斗声音。那种凄然的惭叫让他的怒火平息了一些：
“愚蠢的东西！只不过骗它们说‘吞食九十九个人类或是一千个妖怪就可以逃离这个地方’，没想到这些下贱货色竟然蠢到相信！”
他想在唇边勾勒出一丝嘲讽的笑，然而作为镇狱神明而拥有罗刹面容的他，是不允许笑容的。嘴角竟是僵硬得无法扯动，如今的他连讽刺的表情都无法做出来。那顽固的肌肉维系着一尘不变的威严表情，或者更应该说是凶狠。
又一声悲鸣让他更加得意。他甚至没有动一下身形，仅仅是凭一句话，就让无数妖类自相残杀。对于这一点，他甚至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睿智。就如同当年伪魔界之门的计策一样，利用流言让妖类心甘情愿走向坟墓。当看见它们被化妖水腐蚀、全身溃烂，当看见它们嚎叫着、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当看见它们怨毒的眼神，他就越觉得自己的伟大，愈加佩服自己的睿智。
“你卑鄙！”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自我陶醉。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这锁妖塔底层，新来了一位半人半蛇的女妖。
“卑鄙？卑鄙是什么？”他斜眼睨视被锁在柱子上的女妖，“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千古不变的至理。我不过是依循行事，并不出奇，又何来‘卑鄙’之说？”
“依循行事？那么试问，哪一条的天庭律法规定妖类非死不可？”被锁在柱子上的红发女蛇妖声量虽因虚弱而有所降低，可声音中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没有减弱半分。“哪条规循说妖怪就不能活？我只听说杀生有罪，难道妖怪就不是生灵了吗？”
他呆了一呆，然而立即扬起手，结结实实地扇了那女妖一巴掌，怒道：“贱人！你懂什么？你们妖类生来就是下贱货色，连畜生都不如，算得上什么生灵？！你们生来就是被砍的命！贱人！竟敢和神明顶嘴！”
“呸，”那女妖吐出一口鲜血，眼光却始终直视着他，“什么神明？什么仙人？说穿了不过是杀人魔！妖怎么了？妖就不能好好生活？！妖修成正果就是魔、是仙！你也不是由人修成仙的吗？你这种卑鄙小人可以修成正果，天帝都瞎了眼！”
他再度愣住可，扬起的巴掌却始终没有再落下。妖修成正果，便是魔，是神，就不再是妖了。而他，如今是神，从前却是人。只是，他自己究竟是如何修成正果的，为何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呢？
那……似乎是一段相当漫长的往事了。脑中闪现过几个身影，却始终抓不住。殊明，那时候的他还是殊明，似乎有人一直这么喊他，语气却越来越暗淡……
“灵儿！”伴随着男子的呼唤，女蛇妖已被救下塔柱。
不好！一时失神，连有人跑进了锁妖塔底层都没有发觉。他暗敛心神，面对闯入的一男一女：他们似乎是女蛇妖的同伴。为何人类总爱与妖怪纠缠不清呢？姓“南宫”的小子那一伙是这样，面前这些人也是这样！
“大胆狂徒！” 他怒瞪，冲那男女呵斥道：“竟然私纵妖犯，饶不得！”
那青年男子一把将女蛇妖揽在身后，挺身上前：“灵儿犯了什么罪？你们要如此迫害于她！”
愚蠢！他在心中暗骂人类之愚昧：妖魔岂能与人类为伍？那小子竟然还敢为它犯了什么罪？他拿出作为镇狱明王的威严，道：“此蛇女具有极可怕的妖力潜能。如不将之铲除，一旦任其觉醒，必将危祸人间！”
面对他，青年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是妖怪又怎么样？她又不曾害过人！”
“哼！幼虎虽温驯，谁敢保证将来不会成为一头吃人的猛虎？我既受命镇守此塔，斩除魔族祸根乃我职责天命所在，绝不容情！”
“放屁！”青年怒道，一把抽出手中的长剑，将蛇妖互在身后，“神又怎么样？生了六只手、三只眼睛，一副嘴脸比妖怪更像妖怪！灵儿天生灵力高强，是她的福气，你们嫉妒什么？你呢？你不也是法力无边吗？怎么不先杀掉你自己？”
“无知愚民！”他是镇狱明王，是神，岂能和这下贱的妖类相提并论，“我乃仙界之神明，不同于这般下等山精水怪。汝等回头是岸，莫于妖魔为伍而逆天行事！否则一并打入炼狱之中，受永世劫火之苦！觉悟吧！”
身体本能地在和三人打斗，然而，脑海中却始终浮现着那名年轻男子的话：什么神明？生了六只手、三只眼睛，一副嘴脸比妖怪更像妖怪！
比妖怪更像妖怪……是啊，生了六只手、三只眼睛，如今，他这副身躯，究竟是神还是妖呢？
罗刹的外表，三只眼睛统一地怒视，露出凶狠的神色。六只手臂，全是金刚不坏之身，下手又狠又重，拿捏不住分寸。最可怕的是，他竟然面部僵硬，除了怒容还是怒容，不能眨眼，也不会微笑，甚至连牵动一下嘴角都不成。
这是神，还是妖呢？
不！妖只要修成正果，便可以成魔、成神，那他过往所杀戮的，究竟是妖，是魔，还是神呢？
“纳命来！”那青年冲上来一剑刺出，另一女子丢出一把铜钱作为利器砸来，女蛇妖正要施展狂雷之术，却在刹那间停住了，只是看着他。
那是在怜悯他吗？喂，小妖精，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他啊！那种眼神，仿佛是觉得身为神明的他反倒不如常人与妖类坚强，仿佛是觉得身为神明的他才是最需要怜悯的一样。
罢了！无缘由的挫败感突然涌上心头，让他不由地失了斗志。他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带着一身创伤却没痛觉的身体隐去。
当神仙真好，都不会觉得痛。
脑中突然闪现出这样一句话，语气稚嫩得可怕，完全不像身为镇狱明王的他所该拥有的威严语气。难道，这是他在还是普通仙人殊明的时候所说的吗？
不对。还要向前。那不是仙人殊明所说的，那是一个幼小的、无能的殊明，一个经常被人欺负的，常常被人打到爬不起来的殊明所说的……
想起来了，他是如何修仙的。那时一个经常被人欺负的小孩，揣着“神明一定不会觉得痛”的信念上了蜀山。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新来的师弟熬成了师兄，被人欺负的孩子已经变得足够坚强，强到不会被人欺负了。然而，他并不满足，他希望自己能够更强，能够拥有足够的权力，权力大到可以随意欺负他人。是了，掌门是他的目标。可是，身为俗家弟子并已成亲的他是不能当蜀山掌门的，所以他将一腔恼火都发泄到了自己的妻子身上。
“殊明，殊明”，那个会轻轻呼唤他的名字的妻子，渐渐在他的冷言冷语和讽刺下变得不说话了。终于有一天，当他诋毁她与大师兄清冷有染的时候，她悬梁自尽。可那时的他，竟然并不觉得悲伤，反而觉得死了妻子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作掌门了。
然而，那时的他道行还不够，于是他便以公布那莫须有的丑事为砝码，威胁师兄清冷受他摆布。他逼迫清冷师兄偷出蜀山法宝五灵轮修行，然后自己则偷练一种能窃取他人道行的法术，逐渐将清冷师兄辛苦修行所得来的道行转到自己身上。
终于有一天，他凭借着偷来的道行成仙了。受人欺负的殊明成了殊明仙人。然而，他还不满足，为了巩固自己的威信和声望，他揭发了清冷师兄偷用五灵轮的事件，使清冷成为了蜀山弃徒。而他自己，则成为受蜀山上下景仰的殊明仙人。
想起来了。原来……他是这样修成正果的啊。逼死发妻，窃人修行，什么道行法力啊全非自身修行努力的成果。难怪，他会记不得了……
想在唇边勾勒出一丝苦笑，然而，僵硬的面部肌肉使他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是了，他现在是镇狱明王，是神明，并非当年的殊明了。成为镇狱明王孤寂这许多年的他，早已成为罗刹面孔金刚之身，不再是当年那个受人欺负的殊明，也不再是那个面对发妻之死冷笑的殊明，更不再是那个在飞仙的一瞬仰天大笑的殊明了……
“什么神明？生了六只手、三只眼睛，一副嘴脸比妖怪更像妖怪！”
为什么他又想起了这句话呢？他可是镇狱明王啊！镇守这锁妖塔的神明！
“说穿了不过是个狱卒罢了！”耳边响起许多年前，那个叫“南宫”的小子所说的话。
“呵……呵呵……哈……哈哈……”声音在笑，可是僵硬的肌肉带来一尘不变的罗刹面孔。凶狠的神气与大笑相衬，显得一种说不出的狰狞：
“哈哈！南宫煌，你说错了！我不是狱卒，我也不是镇狱明王！镇狱的神早已变成了被锁之妖了啊！哈哈！我悟了！我终于悟了！哈哈！”
生硬的笑声在阴冷的锁妖塔里回荡，引得血池的水不住地翻滚。就在此时，大地突然颤抖起来，砖瓦石块纷纷摔下地。他突然意识到，是女蛇妖和他的同伴打碎了七根盘龙柱，锁妖塔就妖这么崩塌了。
“塌得好！塌得好啊！我也来助一臂之力，哈哈！”他一边拼命咧开自己的嘴角，想要牵动那在漫长的时光中僵硬了的面部肌肉，一边狂笑着一头撞向塔中承重的大柱——
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巨石砸在他的身上。埋葬在尘土与碎石之下，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痛……竟然会……痛……”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可随后却又觉得困顿不堪。那原本应如同罗刹一般不会闭合的眼，此时竟然被一种强烈的倦意所驱使，竟是困得睁不开眼。
“真……真好……死的是殊明……”牵动着不再僵硬的嘴角，他在唇边绽开一朵血莲一般的微笑。耳中幻听地听见有人在轻声叫着“殊明，殊明”，声音是那么轻柔，那么熟悉——
“是……殊明啊……”他轻轻扬起唇角，在唇边绽开一朵血色红莲，“是殊明……对不起了……”
六道轮回，因业果报。那个成为镇狱明王孤寂了许多年的他，终于在时光之中悟出了那过往的错。逼死发妻，窃人修行，殊杀妖族。到最后，镇狱之神早已变成了被锁之妖……六道轮回，岂是天定？而那神明就真的是世人所歆羡的了吗？为什么？到了最后，他突然希冀起那个殊明，那个尚未修行飞仙的殊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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