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直至成伤
2004-12-15 18:30 | 莫殇的幻觉
圣经〈传道书〉第二章里，传道者说：我所以憎恶生命，因为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事我都以为烦恼，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也许生命就像张爱玲所说，是一袭华丽的袍，里面爬满了跳蚤。
[沼泽的电音叛途]（12月10日）
他们路经这个城市，听得排练时已经让我满手潮湿的冷汗。贴在任一处都是冰凉。
那也许已经不是音乐，但同样可以抵达内心。是以一种引领同时粗暴的姿态突然抵至最深。不能睁开双眼碰触它，太过冷冽，如同寒风。
这是一处醉生梦死的场所。那些尖利的电子音效混合在灼目或幽暗的灯光里，足以致伤。这是即将冬至的时节，穿着短袖的人却是四处可见。我只觉得每个人都是醉了。连血液都是亢奋的。
我的身体因着封闭的焦灼慢慢滚烫，阖上双眼，是2046里那些迅疾驶过的列车，恍惚的霓虹。那仿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他们是要给世人带去希望么。我怎被渗透了最深最暗处的癫狂。是挣扎的徒劳，抑或盲目的呓语。无人怪罪的盲，在瞬间击中了我，冷到极致的声音，将内心的幻象唤醒。
在命运的路途上，睁眼的就灭亡。请让我绝望地紧拥乌托邦的幻想。Never Land。
这声音，掺杂了迷幻的低语。一如传说中的魔笛，一旦吹响就教人不得不追随。它太过残酷地穿透了我的身体。打鼓的男子羸弱苍白的手在闪电般的白光中，被割碎成无数片段，非常有力地变换无数姿态，优美而直接。这种危险美感一如被宠坏的英俊男子的一抹冷笑，你明知它有强大杀伤力，却仍然觉得它美，并因此沉沦。我爱他的双手。修长冰凉，扼住喉咙不觉得痛。你只是颤抖，并终将死于绝望的热爱。
是。这一刻我看见心里那片枯萎的罂粟死而复生，如同妖媚站起身，挥舞枝叶，遥遥摆摆地响应起来。所有声音纠结成一座庞大阴暗的森林，盘虬般的大树，繁密的枝干拒绝所有光亮，随时都有未知的危险袭击而来。它是野兽的眼，毒蛇的牙，撒旦的身，埋葬尸骨的土。它是我内心的肮脏，耳旁的哭诉，眼里的圣洁，指间的火光。它们，亦是众生的欲望，诸神的劝告，天的云雾，地的尘土。
它是我的癫狂。荒芜沙漠中铺天盖地的狂沙，迷了眼，堵了嘴，然后失落在无处追寻的沙粒之下。它的内容太过繁杂粗劣。它只是，一如内心。因此才轻而易举地抵达地下最底，阴暗最深。
它令我内心深楚，意欲沉沉睡去，以此来记得它。
[灭殁于杜松子酒]（12月11日）
与一个女子开了一支杜松子酒，我抚摩它扁平的玻璃瓶身，觉得手里一片荒凉。半杯酒半杯冰，含在口里甜而涩，穿过喉咙延伸于胃时却是无比辛辣，无关像是被揉碎，尔后重新拼凑。喝着这样的酒听Radio Head，如同吹着凛冽的风，却不觉得寒冷。
酒精完满地混合于血液中，终至于孤寂。它一层层，抵达内心，无法节制。我将头抵在她肩上，突然因了她一句话号啕起来，万般委屈伤心，前所未有地彷徨无助，不罢不休。我为自己感到可耻，但清楚是感情压抑太久，终致爆发。我于是知道这健康表象除了让身边的人放下心来，于我自身并无益处。
藉着这样的醉意，我听见灵魂的声音。它像是历经重重险阻，终于如释重负。清透的，指引我们经受患难，哀而不伤。它要我以本真示人，尽管可耻。
是。那一刻我决心听了内心的指引，放任自己愚蠢的伤怀。酒精循着我的喉咙扩散，将我从里到外浸透。如此阴寒庞大的风，刮过皮肤生冷刺痛，忽忽作响。我这样热爱酒精所能给我的颠覆自己的勇气。
它不是苦艾酒，不是醉生梦死。不是。所以我只能反复洗濯直至清淡麻木，但终究不能忘。
[轻省回望]（12月13日）
人的感情总是会因一些细微的事情而起伏不定。我们内心某一刻异常激盛的欲望，再用力亦无法平息。除了时间。
即使记忆。时间可以将一切一点一点洗刷。最终失去痕迹。一切都是这样，不可例外。时间与记忆背道而驰。记忆被投放到虚无之中，开始成为无始无终。
我们以为的铭刻于心，其实无法穿越时间。那只是以为，只存在于当时。而待到我们轻省回望，知道那俱成过往。为什么有的人活在当下，惦念往事，期许明天。
我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循着来时的路寻找归途。抑或，我注定要为自己划一个圈，奔走前行，亦只是往往复复地行已经的路途。
带着天真跳跃的欢欣面孔生存，作息正常，拒绝咖啡，冰水，以及酒精。这样过了几个月，终于还是弃了这徒劳。清冷寡言，待在何处都要扰人兴致。可这又如何呢。我一张普通的脸在人群里随时溺毙，不得复现。而文字，它是我内心的声音。怀着真诚，而不在任何一个庞大的背景或前提下。所以自我，并不显出任何目的。只要不伤及他人利益，并无过错。
曾经试图以一个健康表象来欺人欺己，而轻省回望，仍然是那句话：旁人看来不胜颓唐，于我却是无关痛痒。我倦了笑脸相迎，俯仰往来。
[一直到厌倦]（12月14日）
喜欢将一本书，一部影片，一首歌，反复阅读，观看，聆听，直到历历在目，烂熟于心。甚或一支烟。直抽至尽，再掐灭踩熄。
感情的事，亦是如此。即使参透了结局，明知它会无疾而终，明知迟早倦意终现。必须这样。这样，才不枉我们在这世间走一遭。
为了记得，要用一种缓慢专注的姿势做任何事。
我总是注意一些细微末节的东西。因为生活是由它们，点滴汇聚而成。有时用碳素铅笔在纸张上，每一线条，或阴影，细细涂抹。每一根头发。眉目五官。不放过任一处似乎不重要的事实。
以及文字。因着它们的絮叨和极简单的情节，旁人读来不胜乏味。可是于我，我是要将生活记录下来。因为我知道，无论是否有过起伏或触动，所有事情都会由于年代久远，而变做不记得。它们在记忆里慢慢模糊，被擦拭，直到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不见。包括我们爱过的人。他的眉目，笑颜，终会记不清。仿佛他未曾紧拥过你，未曾与之相见。
是这样吧。我们不止为了忘记而心里俱瘁。有时也为了记得。我要将曾经带给我思考的事紧握手中，无论想起它们，我们内心欢愉或疼痛。只有这样，我才会知道自己的生，是如此盛大的真实。亦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一种塌实的安慰。
是。必须这样。只有这样。
[十指缱绻的温暖]（12月15日）
有时望眼欲穿，想知道走过身边的人群中，有没有一个可以握住我双手的人。已经不那么执意地想要得到爱。我们的感情从来不够丰美，爱过半次便有怠倦。如果你已经没有足够的爱给一个人，那么就不要期许他可以填补你内心的虚空。
可是天冷了。用左手握着右手，依然觉得寒冷。而爱过的男子给我的暖意，不能延续到这一刻。过去的事情放逐在时间里，向来就比较无力。
王菲在《催眠》里唱，想起了谁，忘记了谁，从头到尾，再数一回，有没有荒废。
有很多人，会因为寂寞在网络里自说自话。那些句子，有时由于反复而显得冗长多余。可是在人的内心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一刻，它可以带来安慰。身边有的人，是因为那一刻的安慰在一起。也许一天，甚或一夜。然后各自消逝在记忆中，再也想不起彼此的面目及抚摸。
这样的句子，有时候伤人三分，但不必记得。因为给你带来过安慰，就已经获得其本身的价值。一如某一天，我们暧昧的十指缱绻，它只是彼此间善意的对待，从不逾越。因为心里有清晰分明的界限，便不会成为彼此的负担。过了这一秒，我们亦不会有贪婪索取的欲望。我们可以在下一个需要温暖的时刻，沉默对峙，同时互知心事。我可以不必刻意记得，但某一天会想其他给我的暖意。
也许这样的关系略有暧昧。但我信任这些长久留在身边的男子，因着彼此的理解而有包容及恩慈。亦抵得住时间和距离的考验。有各自的生活和营役，但兜转了一圈历经失望以后，我们依然可以找到彼此，纯粹一如最初。他们清冷内敛的面容，不像那些信誓旦旦的人那样可疑。
我开始不喜欢话多的人。他们的语言总有过盛的自信，似乎标榜。而真正心有善意的人，他的眼神和所为就能让你分辨真相。因为对彼此没有需索和要求，所以获得淡定，从容，并且持久的力量。
天冷的时候，我需要的并不是激荡而盛烈的爱情和一个废话过多的男人。我只想有一个可以沉默对峙的人，给我一点没有后话的，十指缱绻的温暖。
-
请蒙上眼睛就此盲掉。
我们将被色彩遗忘。
走进一副狭窄曲折的黑白画卷里。
在命运的路上，睁眼的就灭亡。
也许生命就像张爱玲所说，是一袭华丽的袍，里面爬满了跳蚤。
[沼泽的电音叛途]（12月10日）
他们路经这个城市，听得排练时已经让我满手潮湿的冷汗。贴在任一处都是冰凉。
那也许已经不是音乐，但同样可以抵达内心。是以一种引领同时粗暴的姿态突然抵至最深。不能睁开双眼碰触它，太过冷冽，如同寒风。
这是一处醉生梦死的场所。那些尖利的电子音效混合在灼目或幽暗的灯光里，足以致伤。这是即将冬至的时节，穿着短袖的人却是四处可见。我只觉得每个人都是醉了。连血液都是亢奋的。
我的身体因着封闭的焦灼慢慢滚烫，阖上双眼，是2046里那些迅疾驶过的列车，恍惚的霓虹。那仿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他们是要给世人带去希望么。我怎被渗透了最深最暗处的癫狂。是挣扎的徒劳，抑或盲目的呓语。无人怪罪的盲，在瞬间击中了我，冷到极致的声音，将内心的幻象唤醒。
在命运的路途上，睁眼的就灭亡。请让我绝望地紧拥乌托邦的幻想。Never Land。
这声音，掺杂了迷幻的低语。一如传说中的魔笛，一旦吹响就教人不得不追随。它太过残酷地穿透了我的身体。打鼓的男子羸弱苍白的手在闪电般的白光中，被割碎成无数片段，非常有力地变换无数姿态，优美而直接。这种危险美感一如被宠坏的英俊男子的一抹冷笑，你明知它有强大杀伤力，却仍然觉得它美，并因此沉沦。我爱他的双手。修长冰凉，扼住喉咙不觉得痛。你只是颤抖，并终将死于绝望的热爱。
是。这一刻我看见心里那片枯萎的罂粟死而复生，如同妖媚站起身，挥舞枝叶，遥遥摆摆地响应起来。所有声音纠结成一座庞大阴暗的森林，盘虬般的大树，繁密的枝干拒绝所有光亮，随时都有未知的危险袭击而来。它是野兽的眼，毒蛇的牙，撒旦的身，埋葬尸骨的土。它是我内心的肮脏，耳旁的哭诉，眼里的圣洁，指间的火光。它们，亦是众生的欲望，诸神的劝告，天的云雾，地的尘土。
它是我的癫狂。荒芜沙漠中铺天盖地的狂沙，迷了眼，堵了嘴，然后失落在无处追寻的沙粒之下。它的内容太过繁杂粗劣。它只是，一如内心。因此才轻而易举地抵达地下最底，阴暗最深。
它令我内心深楚，意欲沉沉睡去，以此来记得它。
[灭殁于杜松子酒]（12月11日）
与一个女子开了一支杜松子酒，我抚摩它扁平的玻璃瓶身，觉得手里一片荒凉。半杯酒半杯冰，含在口里甜而涩，穿过喉咙延伸于胃时却是无比辛辣，无关像是被揉碎，尔后重新拼凑。喝着这样的酒听Radio Head，如同吹着凛冽的风，却不觉得寒冷。
酒精完满地混合于血液中，终至于孤寂。它一层层，抵达内心，无法节制。我将头抵在她肩上，突然因了她一句话号啕起来，万般委屈伤心，前所未有地彷徨无助，不罢不休。我为自己感到可耻，但清楚是感情压抑太久，终致爆发。我于是知道这健康表象除了让身边的人放下心来，于我自身并无益处。
藉着这样的醉意，我听见灵魂的声音。它像是历经重重险阻，终于如释重负。清透的，指引我们经受患难，哀而不伤。它要我以本真示人，尽管可耻。
是。那一刻我决心听了内心的指引，放任自己愚蠢的伤怀。酒精循着我的喉咙扩散，将我从里到外浸透。如此阴寒庞大的风，刮过皮肤生冷刺痛，忽忽作响。我这样热爱酒精所能给我的颠覆自己的勇气。
它不是苦艾酒，不是醉生梦死。不是。所以我只能反复洗濯直至清淡麻木，但终究不能忘。
[轻省回望]（12月13日）
人的感情总是会因一些细微的事情而起伏不定。我们内心某一刻异常激盛的欲望，再用力亦无法平息。除了时间。
即使记忆。时间可以将一切一点一点洗刷。最终失去痕迹。一切都是这样，不可例外。时间与记忆背道而驰。记忆被投放到虚无之中，开始成为无始无终。
我们以为的铭刻于心，其实无法穿越时间。那只是以为，只存在于当时。而待到我们轻省回望，知道那俱成过往。为什么有的人活在当下，惦念往事，期许明天。
我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循着来时的路寻找归途。抑或，我注定要为自己划一个圈，奔走前行，亦只是往往复复地行已经的路途。
带着天真跳跃的欢欣面孔生存，作息正常，拒绝咖啡，冰水，以及酒精。这样过了几个月，终于还是弃了这徒劳。清冷寡言，待在何处都要扰人兴致。可这又如何呢。我一张普通的脸在人群里随时溺毙，不得复现。而文字，它是我内心的声音。怀着真诚，而不在任何一个庞大的背景或前提下。所以自我，并不显出任何目的。只要不伤及他人利益，并无过错。
曾经试图以一个健康表象来欺人欺己，而轻省回望，仍然是那句话：旁人看来不胜颓唐，于我却是无关痛痒。我倦了笑脸相迎，俯仰往来。
[一直到厌倦]（12月14日）
喜欢将一本书，一部影片，一首歌，反复阅读，观看，聆听，直到历历在目，烂熟于心。甚或一支烟。直抽至尽，再掐灭踩熄。
感情的事，亦是如此。即使参透了结局，明知它会无疾而终，明知迟早倦意终现。必须这样。这样，才不枉我们在这世间走一遭。
为了记得，要用一种缓慢专注的姿势做任何事。
我总是注意一些细微末节的东西。因为生活是由它们，点滴汇聚而成。有时用碳素铅笔在纸张上，每一线条，或阴影，细细涂抹。每一根头发。眉目五官。不放过任一处似乎不重要的事实。
以及文字。因着它们的絮叨和极简单的情节，旁人读来不胜乏味。可是于我，我是要将生活记录下来。因为我知道，无论是否有过起伏或触动，所有事情都会由于年代久远，而变做不记得。它们在记忆里慢慢模糊，被擦拭，直到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不见。包括我们爱过的人。他的眉目，笑颜，终会记不清。仿佛他未曾紧拥过你，未曾与之相见。
是这样吧。我们不止为了忘记而心里俱瘁。有时也为了记得。我要将曾经带给我思考的事紧握手中，无论想起它们，我们内心欢愉或疼痛。只有这样，我才会知道自己的生，是如此盛大的真实。亦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一种塌实的安慰。
是。必须这样。只有这样。
[十指缱绻的温暖]（12月15日）
有时望眼欲穿，想知道走过身边的人群中，有没有一个可以握住我双手的人。已经不那么执意地想要得到爱。我们的感情从来不够丰美，爱过半次便有怠倦。如果你已经没有足够的爱给一个人，那么就不要期许他可以填补你内心的虚空。
可是天冷了。用左手握着右手，依然觉得寒冷。而爱过的男子给我的暖意，不能延续到这一刻。过去的事情放逐在时间里，向来就比较无力。
王菲在《催眠》里唱，想起了谁，忘记了谁，从头到尾，再数一回，有没有荒废。
有很多人，会因为寂寞在网络里自说自话。那些句子，有时由于反复而显得冗长多余。可是在人的内心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一刻，它可以带来安慰。身边有的人，是因为那一刻的安慰在一起。也许一天，甚或一夜。然后各自消逝在记忆中，再也想不起彼此的面目及抚摸。
这样的句子，有时候伤人三分，但不必记得。因为给你带来过安慰，就已经获得其本身的价值。一如某一天，我们暧昧的十指缱绻，它只是彼此间善意的对待，从不逾越。因为心里有清晰分明的界限，便不会成为彼此的负担。过了这一秒，我们亦不会有贪婪索取的欲望。我们可以在下一个需要温暖的时刻，沉默对峙，同时互知心事。我可以不必刻意记得，但某一天会想其他给我的暖意。
也许这样的关系略有暧昧。但我信任这些长久留在身边的男子，因着彼此的理解而有包容及恩慈。亦抵得住时间和距离的考验。有各自的生活和营役，但兜转了一圈历经失望以后，我们依然可以找到彼此，纯粹一如最初。他们清冷内敛的面容，不像那些信誓旦旦的人那样可疑。
我开始不喜欢话多的人。他们的语言总有过盛的自信，似乎标榜。而真正心有善意的人，他的眼神和所为就能让你分辨真相。因为对彼此没有需索和要求，所以获得淡定，从容，并且持久的力量。
天冷的时候，我需要的并不是激荡而盛烈的爱情和一个废话过多的男人。我只想有一个可以沉默对峙的人，给我一点没有后话的，十指缱绻的温暖。
-
请蒙上眼睛就此盲掉。
我们将被色彩遗忘。
走进一副狭窄曲折的黑白画卷里。
在命运的路上，睁眼的就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