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若(上)

2005-01-21 00:02 | 噩梦

一 最终

午夜12点的时候,独自在昏暗的灯光下读漠然寄来的信件。

一封一封,看着他的改变,看他说着自己的改变。沉若看见一个背影从她的生命中渐渐消失。其实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她就早该料到结局的残酷与杀伤力。她终将一无所有,但没有人想到后悔,这本身没有退路。她把所有的回忆从时间年轮的夹缝中取出,擦净上面的灰尘。然后记忆就那样碎在她的手中,她的手心,鲜血如注。

她只是不愿承认,在深夜独自关灯睡去。

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我们的相遇,纵使是命中注定,就也请全当它没有发生过。




二 预言

那天是沉若的生日。处女座的第一天。
她给他看自己的掌纹,然后他非常缓慢的抬起头,然后对她说。
你真的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也许。

她摇了摇头。他残酷的笑。

她的情人,叫做漠然,他说她没有未来。她否认了,但也许她潜意识里在点头。
她想,其实她不在乎。真的。

漠然说他有时候会把自己想象成清晨苍白的天空,那一些些洁白的伤口无限扩大构成苍穹。其实沉若从那刻起就知道,像漠然那样一个男子,是不能也不愿意作为一个飞行的载体的。他更需要一个空间去飞翔,他是那么热爱自由渴望飞翔。她只是沉静地听他说着,偶尔微笑。这个男人,也许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比任何时候都要话多。漠然一直也不明白,为何她了解他越深,他就越是孤独地将自己封闭起来。而在面对一个陌生人的时候,他就能那么自如地敞开心扉。漠然只是听,然后她有了一个机会,去观察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

其实他不白,有些黑,脸色因为时常失眠总是不好。有浓重的黑眼圈。他说他的失眠不是一般的失眠,其实大多数晚上和白天他睡眠的时间比很多人都要充足。只是一些千奇百怪的斑斓梦境总是缠绕着他。他说日子久了以后许多的梦境都被遗忘了。就像许多的人都随着时光一起流逝了,那么无奈。
沉若有时候觉得他简直就像一个有着很多悲伤过往的中年老男人,可他有时又是那么的天真。他也许是学不会像其他那人那样安稳的活着,他太孤独太纯洁。那一刻,沉若感到满眼的黑色向她扑来将她掩盖,纯洁的黑。抑或苍凉的白。沉若有一个感觉,她想要更了解就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以为她可以做到。

然后漠然点了一支烟。这一幕画面截止于此。时间是晚上10点38分,在沉若的生日那天她邂逅了一个纯洁的恶魔。
然后她决定蒙上眼睛就此盲掉,她想去爱眼前的这个人,去到不存在的未来。

最后在睡觉以前,她默默在纸上记下一行字。
第一天,我的生日。他说,我没有未来。




三 沉若

时间,大概停顿了一个月左右。

沉若的生活照常继续,每天抱着书本去听课。早晨独自去跑步流大量的汗并喝大量的纯净水。她在所有的夹缝中生存,仰望天空。看尖锐的利石逼出的狭窄天空。听身边汹涌人潮流动的陌生的声音。
她很孤独,夹缝一直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身体。所以,她在仰望天空的时候,就真的只有一个人。她有时候试着概括自己的生活。她是那个站在原野上眺望曙光的孩子,身后是独自站立的城堡。有很多人在她的窗前打马而过,有些人停下了有些人走了,有些人停下又走了。她开始学会独自仰望天空,直到脖子开始酸痛着发出孤独的警告。天空是最让人感到疼痛难忍的方向,因为孤独。她想,幸福在远方,生活在别处。
她现在的生活貌似充实。孤独只有在深夜里的时候沉若自己知道。很多的时候她都在网上游荡,从一个网站转到另一个网站,开一个页面再关上一个页面。找很多陌生歌手的歌,然后一首一首的听直到耳朵微微的麻木。天亮时打开窗户,看新一天明朗而苍白的晨光。这个时候偶尔她会想起漠然。
她手里攥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漠然的联系方式。还有最初她写在纸上刻在心里的那句话,像个不可抗拒的诅咒。

最近她有一个固定的网友,叫Vincent。凑巧的是他的真名和她的一样,也叫沉若。沉若没有告诉他自己也叫这个名字,她只让他叫她Weekend。她确信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清闲能让她从神经紧张的生活中逃脱。她愿意这么相信。

有天沉若莫名其妙的在聊天的时候对Vincent说:第29天,我发现自己开始想他。
Vincent骂她发情,为此沉若更加确信没有人能够了解自己。她一言不发直到Vincent委屈地低头认错,她又开心地笑了。




四 开始

事情很突然,一个多月以后,漠然忽然打电话约沉若出来。

沉若那天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那幸福的感觉或许以后她也不再拥有过。她没有精心的打扮自己,只穿了一件烟灰色的针织毛衣,牛仔裤,白色的球鞋。最后套上了一件深色的男装外套。入秋后天气开始转凉,烟灰色和男人的衣物会让她觉得温暖。也许Vincent听到这些又会骂她发情,想到这里她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出门。

见到漠然的时候他独自靠在天桥上抽烟,倒着仰过去看街上的车来车往。这一刻沉若觉得他蜷曲的姿态像一条阴冷邪恶的蛇,她知道他在幻想飞翔,她从来不知道蛇是会飞的。

然后她走过去向他打招呼,他抬了一下拿烟的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重新把身体靠过去,又一点一点的蜷曲下去。她觉得他的姿势是如此的孤独。
在漠然终于把身体直立过来的时候沉若也没有问他要去哪。凭她的直觉这样一个神经质的孩子做事是不会有计划性的,电话里漠然只说他想要她陪陪他。仅仅是这样沉若就觉得很温暖。
他只说,走吧。沉若就没有问要去哪里,跟在他的身边时远时近。有一次他的身影一下消失在人群中,她忽然就觉得很恐慌。再次出现的时候漠然的手里捧了一大把洁白柔软的棉花糖,于是她又笑了。

他们两人在街上一直走一直走,看到大街上许多的男男女女并肩的走着,他们知道要向哪里去及何时分开。沉若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一个小乞丐然后笑着对漠然说这样你就可以请我吃饭了。他们在天桥上停留,她看着他背靠着栏杆,不断的仰下去仰下去。她又看见幻象,她仿佛看到了一条蛇飞翔的姿势。1点的时候他们都饿了,于是在街边的小面馆吃了饭。沉若隔着面汤的雾气看着漠然显得有些迷离的脸,喝完了全部的面汤之后他的脸开始变得清晰。隐隐中她确信这一切终于有了一个开始。



五 停顿

寂寞的时间仿佛停下来。

接下来事情并没有如沉若所想的那样发生,漠然一直没有再与她联络。她打电话给他,一直关着机,后来注销掉了。她的情绪开始变的不安和烦躁。她在想,自己也许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某一天里漠然寂寞时的伴侣。甚至就算在那天她拒绝了他,他还是会独自在街上度过那一天,也许也会去找别人。他甚至连一张空头支票也没有许给她,一切不过是她自做多情。

有一次沉若在街上见到漠然的背影,她叫他的名字,他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空虚和寂寞开始将她缠绕包裹,一层一层快要窒息。

在网上沉若时常莫名其妙的对Vincent发脾气,Vincent总是一开始强硬而后低声下气的向她道歉请求原谅。沉若不知道Vincent为何会对自己那样的温柔。她有些觉得在虚幻世界里的Weekend与Vincent,倒像是一对情侣。只是现在她的任性,不知道Vincent能忍受到何时。
有时候她有想把Vincent约出来见面,但她没有。她的心已经一直放在漠然的身上,容不下别人。

尽管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想到这里她就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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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面对面站着,站了很久,然后又各自消失在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