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雪...
2005-06-21 13:23 | 林柯
雪雪，白色，雌性，四岁，非人，犬科，应属于北京狮子狗一类，品种不纯……
感情很纯……
我不懂如何辨别狗的身价，就像并不懂如何将感情用金钱权衡一样，我要的只是，或许，只是，情感的交付以及依靠，这般种种，已经足够…
高三时间，大伯的朋友送了他一只狗崽。我头一次见它，笼子的角落，蜷缩，呜咽不止，仿佛知晓自己先前拥有也已失去，而即将到来的无法预知，不安以及伤感。
无从依靠……
信任的建立是需要时日的，在此之后数日，它一直惶恐，小小的波动亦会极其敏感，我知道所有的生命都要面临破碎以及失去，这个是个过程，从小开始，最初的，像是气球的瞬间消逝，像是风筝慢慢的飘到无踪无影，像是妈妈因为生气而做出的离开，很多事，伤了，愈合了，血不再流，疤痕却在，偶尔作痛，难以痊愈，如果是心，那痂会增厚，开始变得坚硬，难以柔软。
缘于此，可以交付的情感更显珍贵。
全身都是白色，就叫雪雪，好不好。大伯问我。
我点头，再回头看它，简单的名字，称呼不单单是几个字而已，有些称谓注定只对一个人叫，有些事注定只对一个人说，有些感情注定只对一个人表达。
从别的生命窥视自己的生命。
雪雪，我叫它，而它并不知道这会是自己的名字，给予的一种，而接受亦需过程。
再后来读大学，大伯出于一些原因将雪雪托给父亲照看，半年。
刚来的时候就得了一场大病，母亲后来告诉我说，去给它看病，医生说如果打几针还不见好转，只怕没得救。而第二次打针时雪雪知道那将又是一场痛，已经受过，便异常惧怕，拼命挣扎，竟一路狂奔出去，母亲跟着追出去，赶上它，对它说要乖，这样好不了怎么办，而它犹如听懂一般，再不任性，好好的活了下来。
和你一样，母亲对我说，小时候不为得不到而哭闹，即使有什么，一叫“听妈妈说”，便立即住了，认真的听，有道理，就再不任性…
我笑着转头看它，从它的经历里回首自己的过往。
某些疼痛并非就是伤害，里面蕴含恩慈，诸多关怀，能够穿越死亡。
那次也是吓得我不行，父亲对我说，路边上，它正跑到街中间，一辆中巴看着碾过去，瞬间雪雪身影就已不在。当时脑子一阵空白，心想完了，却看到那小家伙竟然从飞速行驶的中巴一侧的两个轮子中间穿出来，中巴远去，而它也一溜烟跑的不见了踪影。
想是吓得不行，父亲打算回家把手里的东西放着再下楼来找，却在家门口看到雪雪，缩在那里，浑身发抖。
命大，真的。我看到父亲还有母亲眼里的神情，满是怜惜，如疼爱孩子一般，于是觉得温暖，自己已经走过的20多年的生命历程，有如此的两位亲人存在，实在幸运。没有计较的付出，充满安全感。
而我的那个暑假有雪雪陪伴，实在是件不错的事。
我从来是情感不曾圆满的人，有着诸多缺口，姿势常常落寞，即使可以一个人，也只是因为后天练就的习惯。我知道越了解越伤害，越深爱越疼痛。
但对于雪雪，并不必要，同样是经历着失去以及伤痛的生命，无需言语，无所谓得失，不计较多少。
我常常在想有没有那么一种什么，在一起，坐着，即使没有说话，也不会觉得寂寞。而雪雪，恰恰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我从睡梦里醒来，它便已经在床边，探着一个头，冲我摇着尾巴，早上好，它这样表达，而我明了。
我和父亲看着电视，它便在一旁安静地守候，有时睡着，鼾声不绝。
鬼丫头比我的声音都大。父亲笑说。而雪雪醒来抬头歪着脑袋看着我俩，一副憨态，于是父亲和我又笑起来。
白天一般是我一个人，坐在那，或看电视，或看书，它都在旁边，靠着我的腿。也许是性别的关系，它天生没有一般公狗的自负以及暴躁，总是安安静静，样子温柔，眼里能够看出怜爱的忧愁以及关怀的感伤。
我抚着它，觉得是种获得，而非付出，心会因此柔软，它依旧默默。而有时它把嘴放在我手心里，感受手心蕴含的温暖，即使隐隐，也这样安静的放着，要么舔舔，像在舔舐伤口。
我知道更为决绝的生命，已经害怕给予以及付出，类似于狗这样的生物，无非是你走过它的一生，同步的时间，不同长的时限，生命彼此交错，然后依旧消失，不复存在。为了避免，就不再想要得到。
“要不被人拒绝，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
而我亦知晓要没有后来的伤痛，最好是一开始没有走近。
越了解越伤害，越深爱越疼痛。
而我并不是决绝的人，我仍同一般的生命一样渴求依偎以及寄托。能够像这样的，没有金钱，没有所谓的利益存在的给予和获得，本身是种快乐。至少我在抚着它的时候，不曾要求过，想到过它会回报我什么，而是真心的爱护，心生怜惜。而它于我，同样，没有要求的信任，仅仅是信任本身，即使这样建筑的信任可以很脆弱也可以异常坚固。
带它出去散步，不需要绳套，我停住，它便在旁边，或站或蹲，有时只是需要一些依偎或者信任，世界便可觉得很小。即使它总喜欢跑到树下使劲的嗅同伴的气味或者冲着地上的知了呜呜作声，看我走远，或者我转声叫它雪雪，它便又追过来，走在我的旁边，告诉我它在，并未离开……
人不应我的呼唤，狗却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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