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穴
2006-07-22 12:46 | Fakewings
(1)
花怨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灰花色的天花板,陷入了茫然的失神状态。
然后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同预料中的一样,右手传来了清晰的刺痛。
她掀开被子,端详着自己的右手。
白皙粉嫩的肌肤似乎吹弹可破,但在小臂处发生了可怕的巨大变化——从小臂臂根至手指尖处全部覆盖上了坚硬的棱棱角角的石质层,模样可怕而怪异,尤其是石质皮肤与真正皮肤的连接缓冲区,更是交错着清晰的脉络轨迹。在握合的时候,指节间发出沉闷的摩擦的声音,强烈的刺痛使得花怨的头上冒出冷汗。灰白色的长发粘在了脸上。
她用剩下完好的左手捂住脸,坐起身体,目光涣散。
“真像一场噩梦……”
她站在门前很久了,举着的左手悬垂在半空中,始终没有扣下去,浓密的长发覆盖着同样是灰白色的眼睛,花怨——黄昏之塔尸巫王理查德.赛顿的女侍却突然在主人的研究室门前不知所措。
又过了一短时间,花怨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放下手,转过身。
但在那一刻,耳边传来清晰的骨头摩擦的模糊声音。
“是花怨吧,进来……”
女侍屏住了呼吸。
尸巫王站在巨大的书柜前——每天早上经过一夜的诅咒之眠之后,它总会站在这里阅读曾经拥有肉体之时视若珍宝的法术典籍,虽然现在成为尸巫之后的亡灵法术更为强劲,但是它从未放弃对于元素法术的探索与学习,这是久远亡灵之导师——暗精灵策炼法师韩瑞特.塔里米尔所留给弟子们的另一种珍贵礼物。理查德.赛顿轻轻用手指骨翻动书页,烛台上摇曳的冥兰色灯火使得它的影子有如挣扎的怪物。
花怨拘束的站在门旁,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音,屋里较低的温度使得她的牙齿不停的发出相撞的声音,这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尸巫王慢慢的向烛台移动,最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印有暗红色火焰图案的斗篷覆盖着它的全身,头部也消融在兜帽的黑暗中,从外表看起来不过只是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瘦弱男人。但只有花怨和少数生物知道,那白骨森森的双手的主人有着怎样可怕的容貌。
她用力握了握右手,刺痛不明原因的使得她有了开口的勇气,深深吸了一口气,花怨决定先发制人。
“早安……主人,请问今天有什么事情让我做么……?”
“你的手怎么样了……”
冰冷的话语低沉的在她的耳边响起,提醒她自己试验品的身份。
“基本应用是没有问题,握力极限是强化魔法合金,灵活性逐日上升,但是每天早上在醒来的时候会有强烈的疼痛。”
尸巫王仍然低头耐心的翻阅书籍,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如果身体出现了强烈的排异反应,就不要勉强自己,切除与移植并不是十分麻烦的手术,即使是我也能够做到……”
“……主人,有什么关系……?你可以抛弃我重新找一个女侍……!”
尸巫王抬起头,空洞的眼睛凝视着花怨,仿佛见到了什么新鲜的事物。然后突然张开腭骨,只剩下牙齿的嘴部一张一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花怨……不会轻易的放过你的……往生者最大的快乐,便是看着生者痛苦……”
花怨低下头,长长的刘海盖住脸上的表情。
“洛德的灰矮人奴隶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叛乱,现在矿坑中的监工全部被干掉了,你可以把这件事情做得稍微狠一点,给他们一点震慑……吃完早饭后就去解决这件事情吧……”
“是……主人……”
花怨紧了紧右手的拳头,退出门去。
虽然尸巫们并不需要食物,但对于仍是生者的死灵法师们来说,吃饭仍然是一天之中重要的事情之一,而链之组织也跟这些死灵法师们共用一个食堂。
这样的事情对于死令法师们无疑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这样活生生的不带任何死亡气息的生者,是他们梦寐以求得到的新鲜的尸料。而且仅仅是作为男人,在瘤木半岛这荒凉之地上女人也是难得之物,更何况还是这么明艳动人的尤物。
但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因为她们是九大尸巫王——整个黄昏之塔,以至于瘤木半岛、混沌之海、黑暗渊面以及次大陆北部托巴特地区的主宰的女侍,身上被尸巫王们赋予了抵抗死灵法术的强大结界,而且各自拥有不同的特异能力,身份在黄昏之塔只次于尸巫王。任何人胆敢造次,便就等于挑战尸巫王门本身的尊严。
……
花怨慢吞吞的从门口移动到专属于她们的餐桌前,在这过程中要躲开不少男人的脏手以及视而不见众多亡灵巫师充满渴望的眼神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当她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时,发现其他八个女侍基本上已经就餐完毕,甚至有人已经先行离开。
“花怨,今天早上来得很晚啊……出什么事了么?”
链之组织的首领,尸巫王贾森.沃德——久远亡灵之导师韩瑞特.塔里米尔的首席弟子——的女侍拉克维尔将已经乘好的饭盒递到她面前,一边关切地问。
“没有……只是起来的晚些罢了……”
她用右手小心意意接过饭盒,一边左顾右盼。
“没有见到星熙啊。”
“她今天很早就吃完了,她的主人今天要外出,所以会随身侍奉。”
“哦……”
花怨点点头,手中的银勺一次次的插入饭中。
“今天要出去执行任务吧?”
花怨灰白色的长发微微飘扬起来。
“拉克维尔姐姐怎么会知道……”
“早上的时候听主人说过了,不过是灰矮人而已,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是这次不要再放过他们了,否则会受到更严重的责罚的。”
拉克维尔爱怜的抚摸着花怨的头发,却突然浑身震了一下,花怨慌忙的扶住她,却被她迅速架开了手臂。
“我没事情的,只不过是主人在呼唤我……”
拉克维尔也发觉自己对于花怨石之手臂的碰触的反应太过强烈,尴尬的笑了笑。
“那……花怨,早去早回……”
灰白色长发的女侍看着她离去的曼妙身姿,慢慢低下头。
然后食堂大厅回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一个企图占拉克维尔便宜的亡灵巫师的脸被一断折叠的铁链打得凹陷下去,女侍轻蔑的斜了他一眼,手中的锁链缠回手上。
厅中剩下的人不禁停下了动作,对链之组织的首领的背影投去敬畏的目光。
穆鲁苏塔之锁。
花怨在副门前费力的套上厚重的衣服,顺便再搭上一条白色的斗篷,以便能够在雪地里进行方便的移动。然后拍了拍脸颊,推开副门。
即使正门关闭的严严实实,花怨依然感到了刺骨的寒意,急促的跺了几下脚之后,抬头发现有个人等在那里。
“你还真是磨蹭……”
对方穿得并不像花怨那么多,一身朴素而单薄的长衣之外是一件同样的白色斗篷,只不过手中提着一盏冥兰色的灯。
“反正我们是尸巫王的女侍,与其穿那么多的衣服,还不如直接提一盏冥灯更为便捷。”
花怨很不高兴的皱起了好看的眉毛,目不斜视的往正门走去。
“云翳……那是我的喜好,不要你管……”
身后的女人笑出了声。
“那么你认为我是为了什么才等在这里?”
花怨轻轻张开了嘴。
“难道……”
她转身冲向副门,心中感到异常气愤。
“你的主人已经同意了……我不过只是监工,看着你完成任务,或在特殊的情况下帮助你完成任务……”
最后的附加条件深深的刺伤了花怨的自尊心,但她握紧的石之手臂还没有任何动作,一条丝线便毫无预兆的勒住了她的脖子。
云翳笑盈盈的靠近不敢乱动的花怨,仔细欣赏着她愤怒的表情。
“木偶师,快放开我!”
云翳轻轻的吻了吻花怨的嘴唇,然后大笑着走向正门。
“花怨……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搭档哦……”
被放开的女侍在后面狠命的磨蹭着被强吻的嘴唇,最终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在创生之纪元时期,精灵策炼法师赫利.塔里米尔与一名人类女子相恋并产下一子,却因为族内严厉的法律而残忍的杀妻弃子。多年以后,这个孩子却以高于其父的法术造诣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是韩瑞特.塔里米尔。因为丑闻败露而身败名裂的赫利成功偷袭并杀死了韩瑞特,但半精灵在临死前却对自己是下了强大的诅咒,于是,大陆上第一位尸巫便在混沌之神的帮助下成为了后世无数代人的噩梦。
得到了异常力量的韩瑞特欣喜若狂,在手刃了仇人之后更是以一人之力勇闯古精灵之图书馆,抢到大量珍贵书籍与资料。但这时另一个更伟大计划在他的心底形成——他欺骗了当时在北部著名的工匠灰矮人一族,在瘤木半岛上盖起了第一座大法师之塔黄昏之塔,其后用可怖的魔法囚禁了这些矮人,然后聚集了一大批对俗世充满愤恨的法师,建立了属于自己的领域。但在不久后的锐锋战争中,人类英雄尼莫.多洛尔.斯塔尼凭借神皇剑的力量消灭了这位久远亡灵导师。
自此之后,这座矗立在瘤木半岛最北部的黑暗之塔交由韩瑞特的九位弟子统治。现在,终年被积雪、坚冰包覆的塔却依然奇迹般的保持着黑幽幽的颜色,而从其中散发出的,则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叫人绝望的死亡气息。
这是往生者之地,银之墓穴……
花怨眯着眼睛看着这座巨大而空洞的墓穴,身体中的生者之火焰似乎正在一点点变得旺盛。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在这里也死不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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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云翳饶有兴趣地看着花怨将身上厚重的衣服脱下,叠好收入包袱之中,然后细致的抹去汗水。
“我们走吧……”
云翳点点头,轻轻抓了抓自己火红的头发,露出奇怪的笑容。
“你根本就不像尸巫王的女侍,简直就是个大小姐嘛!”
“这是我个人的喜好,而且云翳你这次只不过是监工而已。”
木偶师一时语塞,根本没想到自己说出的话会在这个时候被反过来利用填自己的嘴,无奈的又抓抓头发。
这次换成苦笑的她跟在高姿态的花怨身后。
一群灰矮人小心谨慎的在坑道里匍匐前进,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矮人尤为紧张,整队人都尽量压制自己呼吸的声音,以免阻碍到向导的侦查。
他们正是这次叛乱中的部分主要成员,除了留下几个人准备随时营救剩下来的同胞以外,其余的人都要努力坚持到回到他们的秘密基地——他们利用每次采矿时带回来的少量金属积攒而打造的武器寄存地。
只要有人能到达那里,至少起义就有了基本保障。
他们从主矿一路杀到这里,手中作为武器的采矿工具都已经损坏的差不多,有几个人也中了幽魂的心灵恐惧法术,保证不了什么时候就会陷入痴狂状态。大家现在的情绪都很急躁,着急想加快脚步的同时也害怕被人发现。
然而突然这个时候一阵强风吹来,在穴口中回旋激荡,队伍里几乎所有人的灯火全都在那一刹那间熄灭,大家乱作一团,一阵嘈杂的声响沿着穴道向两边传了过去。
终于在向导的武力镇压下,大家恢复了冷静,在重新点着灯火,确定周围没有杂声之后,队伍开始继续刚刚的行程。
只是大家都在心里嘀咕:刚刚的那阵风是怎么回事?
花怨身边的光环渐渐消失,魔法阵与魔法文字的印迹沿着线形的轨迹变得模糊而隐去,原本在空中四散飞舞的长发也飘落下来,灰白色的瞳孔在失神的状态下漫无目的的四处寻找着什么。
“嗯,风语者花怨,还真是华丽的法术啊……”
云翳扫视周围的分岔路口,轻轻撇撇嘴。
“在得到了石之手臂之后变得更厉害了吧……不过那样完美的可爱手臂就可惜了。”
看到她似乎恢复了神志,云翳伸了伸懒腰,靠了过去。
“怎么样呢?搜寻结果……”
花怨没来由的突然皱起了眉头,让云翳一下子猜到了什么事。
“风的反应显现出两个讯息,似乎有两队人马在向着相反的方向行进。”
“侦讯法术不能知道得更详细些吗?”
“风之侦讯法术又不是水晶透视术,只能探测到生物的存在性,无法知晓生物的特征。”
“哦哦,意思就是我们要分开行动……”
“这不是正好么,我们可以互相不必打扰……”
云翳仔细端详着花怨说话时的神态,慢慢掏出匕首。
花怨警觉的握起拳头,石之手臂蠢蠢欲动。
但云翳带着嘲笑的意味将匕首插入地下。
“尸巫王理查德.赛顿的女侍阁下,你太过紧张了!……那,一会就在这插着匕首的地方集合吧!”
花怨尴尬的点点头,然后指给她一个穴口,自己则快步向对面的穴口跑去。
云翳笑着抓了抓火红的头发。
“花怨啊……你还真是不会骗人呢……”
灰矮人们在自己的秘密基地大松心的四仰八叉,为自己能够得到安全而倍感安心,几天以来的逃亡已经使得他们筋疲力尽,如果不是这个时候到达这里的话,在乐观的人恐怕也要绝望起来。
看着手下们的惨样,矮人向导赶紧挣扎着从箱子中找出食物和药品分发给大家。一时之间,屋子里刚刚的呻吟声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交错轻微的咀嚼声。
进食、疗伤与充足的睡眠之后,灰矮人们聚集在一起,开始盘算着如何解放剩下的同胞,和另外一些在矿场工作的奴隶。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的矿坑守卫是吸血鬼与骷髅兵我们才得以逃脱,而其他的矿坑守卫,最基本也有一两只幽灵与阴魂做守卫,我们的兵器根本就对它们不管用!而且它们不知疲倦,我们如何能够解救他们?”
“我也同意,你们跟本就没有受到幽灵恐惧术攻击的经历!那种可怕的感觉,我才不要重新感受一遍!”
一个灰矮人据理力争,但立刻就被剩下的不少矮人揪住衣领。
“那么,你要让我们背弃誓言么!我们都约定好了要一起逃出去!”
“那里没有你的亲人吗?你也是往生者吗?混蛋!”
“害怕攻击就要逃避,你也配做战士!”
在这时向导推开了愤怒的双方,重重的将战斧柄锤在地上。
“我们只需要志同道合的帮手,不需要只想着逃避的战士!不想做的人,自己逃走吧!但是,永远不要再以灰矮人自居了!”
拒绝行动的那一方人沉静了一会儿,默默地走向门口。矮人向导痛苦的闭上眼睛。
但是事情在下一秒发生了变化。
秘密基地中最薄的一层墙壁突然崩裂下来,缓缓的微风吹开浮扬的烟尘,显露出来者灰白色的头发与瞳孔。
所有的灰矮人在同一时刻发出了痛苦的号叫。
“风语者,尸巫王的女侍!”
花怨默默扫视着这些灰矮人,衣衫褴褛的,神情惶恐的,似乎在心底的最深处都有着可怕的颤动,他们满满聚拢在一起,拿起武器。
“放下武器,我无意与你们战斗……”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是尸巫王的女侍!自然跟他们是一伙的!”
“你是生者!为什么要与往生者为伍!”
“杀死她!杀死她!”
矮人仿佛从彼此错落的呼喊声中找到了勇气,一个一个地向花怨冲来。
她皱起眉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等一下,我……”
但是一柄急挥而至的战斧让她没有时间再说下去。
石之手臂的虎口部位稳稳的架住战斧的刃口,随后五个手指不过轻轻一并,战斧便如同薄脆一样碎裂开来。而她接下来的一脚,则让不自量力的灰矮人知道了强化肉体的力量。
其他的灰矮人警惕的退后,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而花怨也只是看着他们,没有多余的动作。
“你到底要做什么?!”
矮人向导看着花怨的奇怪举动,大声地问道。
尸巫王的女侍慢慢的背过身去。
“不要妄想解救你们的同伴了,他们都已经被我的姐妹们看管起来,你们……我告诉你们一个能安全逃出去的密道,你们自己走吧!”
“尸巫王的女侍!不要玩弄人!我们也有自己的荣誉!”
矮人向导怒不可遏。
花怨淡定的看着他们。
“我也是生者……在这里生者没有痛快的死亡,我不过是给了你们一个能够痛快死去的机会。”
“这是什么理由!”
“说不通么……那么这么说吧,出于生者对生者的同情……”
灰矮人们咬住了牙。
花怨漠视着他们的愤怒,随意的挥动石之手臂,秘密基地便又塌了一片墙。
“我不想让身体沾上血,会很难洗去的……乖乖跟我走吧!我很想让这件事情快点结束……”
灰矮人们把目光都望向矮人向导。
他要怎么决定?
看着灰矮人们一个个有序的跳出密道口,花怨慢慢松了口气,打算给最后一个出去的矮人向导一个微笑。
但没想到回应她的是一把插向胸口的匕首。
“你这个笨蛋!竟然放了我们!去死吧!”
拥有强化肉体的女侍在攻击的下一瞬间便已离开了匕首的冲击路向,石之手臂愤怒的抓住矮人的脸,向墙壁撞去。
模糊的钝响渐渐消失,矮人的头部被撞得粉碎,头骨碎片、肉块、血液与脑浆飞散,花怨的白色衣服甚至头发都被蒙上了厚重的红色。
尸巫王的女侍转身扑向洞口,石之手臂发出巨大的摩擦声,但那激动的身体随即冷静下来。花怨虚脱了般的靠在墙壁上,左手捂住脸。
“我怎么……又杀了人呢?”
丝线。
全都是丝线。
在这个逃走的灰矮人躲避风雪的外部洞穴中穿插着无数的丝线,交织成一张绵密的网子,而在这些丝线之上,赫然挂着那些灰矮人的尸体,血液顺着丝线流淌下来。
“风语者……你这个……骗子……!!”
一个还未死去的灰矮人挣扎着说出自己的诅咒,但是咽喉马上被一根细长的钢针贯穿。
云翳笑眯眯的往洞口走去。
“在诅咒之地,诅咒别人是没用的哦!因为你自己本来就先被诅咒了……”
冥兰色的灯火幽幽亮起。
“不快点不行啊!花怨还在等着我呢……”
“怎么拿么慢啊?!”
云翳一点也不奇怪花怨会这么问,在心里暗暗好笑。
“我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看到,会不会是侦讯错误?”
花怨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你自己慢还要怪别人……”
“那么,你完成任务了?”
云翳带着邪恶的微笑看着花怨被血染红的头发与衣服。
花怨装作平静的眨眨眼睛。
“是啊!”
“那恭喜你啊!”
云翳放肆的大笑着。
花怨靠在浴池壁旁,用心的清洗身体,粗鲁的刷洗声吸引了旁边叫小女孩的视线。
“花怨,怎么了?皮肤都被挫红了……”
花怨轻轻叹口气,整个人潜入水中。
“星熙……我总觉得身体很脏,怎么都洗不干净……”
在水下的隆隆声中,花园仿佛听到了多年以前,自己的主人说过的话。
“沾染在身上的血是洗不掉,无论是多清澈的水也一样……花怨,看啊,挣开眼睛看啊!血液的颜色,跟你最喜欢的花是一样漂亮的啊……艳丽的红啊!”
花怨紧握着石之手臂。
“不要污染我啊……不要弄脏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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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星熙,要小心咯!”
花怨压低身体,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娇小的女孩,左手与双腿组合的向她袭去。女孩毫不示弱,灵巧的在花怨周围腾挪闪躲,手中奇特的武器以怪异的角度刺出,但都被石之手臂一一挡开。
斗技场剩下的几位女侍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过来看她们的对练。云翳微笑着靠在墙上,拉克维尔细心的将锁链缠回手臂上,而另一个女侍风岚则冷着脸,手上的双剑轻轻的磨蹭着。
终于,星熙似乎还是略逊一筹,被花怨攻破了防守态势,踉跄着退开的时候双手连扬,无数的飞镖、刺石向花怨掷去。
但花怨却丝毫没有犹豫的选择了继续追击,面对如雨般的飞行道具的袭击,只使伸出左手轻轻念了一句咒语,一阵强劲的风便弹开了所有的飞行道具。石之手臂的臂弯卡在了星熙的颈前。
“啊啊!又输了!”
星熙哭丧着脸大声抱怨,但拉克维尔与云翳同时注意到了花怨的奇特表情。
石之手臂突然加力,而花怨的瞳孔散发出一种暗淡的红色光芒。
一霎那间,拉克维尔的锁链缠住了石之手臂,云翳的丝线从各种角度固定了花怨的上半身,而风岚的双刀,则同时向花怨的脖颈与石之手臂斩去。
“不要啊!”
仍然被花怨架住的星熙用自己的武器挡住风岚的攻击,美丽的绿色双眸表现出强烈的愤怒与不满。
“你想杀了花怨么?!”
风岚漠然注视着星熙的愤怒。
“如果不能顺利砍下她的右手的话,我的确会这么做……”
她在星熙的瞪视下终于皱了皱眉。
“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你就会死啊!”
“花怨不会这么做的!”
虽然星熙用着很坚定的口吻来袒护花怨,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那其中赌气与任性的成分。
风岚的嘴角波折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转回身,向门口走去。
星熙努力从花怨的手中挣脱出来,看着她依然黯淡红色的双眼,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没事了……”
虽然外面是极其寒冷的环境,但是在黄昏之塔,却相当温暖,也因此拉克维尔才能够在这里摆弄她的花朵。
那些当然都是轻易便可让人毙命,却娇艳无比的可怕杀手。
龙葵草,寄生吸附于就近血缘并可在短时间内疯狂增长并吸食净宿主血液,但艳蓝中混杂着丝缕的紫色,阵阵冷香扑面而来;雨英,叶片分泌的大量粘液拥有极强的毒性,即使稍稍粘附皮肤都会造成很严重的毒害,但是晶莹剔透的透明花蕊长长的悬垂,犹如美丽女性的挑逗……
越美的生物,就越致命呢……
拉克维尔露出淡淡的残酷的微笑。
“哟,又在对着自己的宝贝想一些猥亵的事情么?”
云翳将双臂叠在脑后,无所事事的问。
“你什么时候改掉你的毒舌和一些变态的行为,或许会更容易得到花怨哦。”
拉克维尔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用特殊的银匙将雨英花液收集到瓶子里。
“呵呵,我倒是不着急啦,太早到手的话,不会很珍惜呢……”
拉克维尔浑身似乎打了个长长的冷颤。
“这种本来是男人的台词从你这张嘴里说出来真让人难以忍受。不过,你好像没有星熙受欢迎嘛。”
“啊呀啊呀,论毒舌,你应该是前辈的。”
云翳将食指放到嘴唇边,作思考状。
“嗯,其实星熙也不错,很娇小也很可爱。不过真令人担心啊,我的花怨小宝贝最近似乎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呢。”
“石之手臂的副作用吧,以前主人们都没有对我们的肉体进行过这么大的改造……”
拉克维尔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轻轻地用手蘸起雨英花液放入嘴里。
“改造完成的那个晚上你不在,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主人刚刚完成的精金魔像,那坚硬的皮肤竟然会被石之手臂像穿破纸张一样的撕裂,然后瞬间被解体……如果你看到那个样子的花怨,或许就不会再这样眷恋她了……”
云翳难得的在笑的时候睁开了眼睛,那因此诡异的笑容让拉克维尔在一时间语塞。
“呵呵,越危险的事物,越美丽……”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拉克维尔轻轻吮了吮手指。
“很美味,带着淡淡的甜味,还有清香的味道……对于我们来说,这种程度的毒还没有影响。”
云翳慢慢的转过身,离开花房。
“我是从来不做会对自己的生命有威胁的事情的,拉克维尔。”
拉克维尔微笑着继续收集花液。
你这么接近花怨本身就是件危险的事情啊……
“星熙,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真的很对不起……”
花怨互握着双手,灰白色的长发遮盖着悔恨的面容。
“没事啦……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
星熙轻轻抚摸着花怨的头,小声的安慰她。
尸巫王理查德.赛顿漠然看着两个人的交流——身为往生者,似乎也不会再流露出其它的表情,慢慢从高高的储藏柜中取下一瓶晶莹剔透但含有一些紫色悬浮颗粒的药剂。
然后对星熙招了招手,后者乖乖的走过去。
“闻闻味道……”
尸巫王空洞的声音以奇怪的音线响起。
星熙一时间皱了皱眉,然后右手在瓶口扇了扇。
“好香……”
“别闻太多,会上瘾……”
略微有些心神激荡的星熙赶紧收敛精神,但仍然露出相当不舍得神情。
尸巫王从星熙的表现中大概得知了药剂的强度,小心翼翼的向圆底烧瓶中倒入少许,然后用水调和,塞上盖子,顺手拿过一个小剂量的杯子。
“拿给她……”
星熙点点头,一一带到花怨的手里。
“这是效用很强的药剂,每日冲调一杯酌量口服。”
尸巫王将双手的指骨搭在一起。
“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很快会有任务交给你。”
“主人……其实花怨不去也可以……”
“尸巫王沃德.赛顿的侍女,请不要越权……”
尸巫王把玩着那瓶镇静剂的母剂。
“身为工具……是为了更容易影响外界事物而存在……对么,花怨……”
星熙咬住嘴唇,感到花怨突然握住了自己的手。
“……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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