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别离 Side 8~9

2006-10-20 22:04 | 莫殇的幻觉

Side Eight

第一次去傅致辛的店,是在网上找Patti Smith的碟,正好搜到他的音像店的网站。名字是“寻”。 碟很全,我看着不错,地址写的地方离住处并不远。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周年华,夜夜笙歌。或者通宵写稿子,一夜一夜放着音乐。那段时间迷恋的CD很难买到,经常只能委屈耳朵在网上听mp3格式。

去的时候是傍晚,店颇隐蔽,找到时天已黢黑。那天致辛刚好在店里,我看见一个穿着黑t-shirt和旧仔裤的男人正坐在木头高脚凳上歪着脑袋听歌抽烟。放的是恐怖海峡,正好是那段电吉他SOLO。我说,这店可不易找。他冲我笑笑说,所以得“寻”呐。

边聊天边淘碟,他看电影的范围很广,并不局限于纯商业或纯文艺,推荐了不少好电影,又说:“我可不是为了赚钱。”我笑:“我也不是为省钱。那都是心头所好,早就收编。”一齐笑起来。

店的装修已经非常吸引我,几乎都是木头,燃着印度香,挂着大幅唐卡。好碟非常多。那时我看见好碟就会眼睛发光,一头扎进去,仔仔细细,谁和我说话都不爱搭理。找到了Patti Smith,另外挑了Portishead,Leonard Cohen,地下丝绒,还有一张致辛推荐的芬兰电子乐,他说:“如果你喜欢Bjork的《Dancer in the dark》,一定会喜欢这个。”我接过来一看,最后一首曲子便是《Dancer in the dark》。

那些CD音质相当好,听得心里愉悦,于是成了熟客。致辛常给我打很低的折扣,一起在店里吃饭看碟,或者午夜打烊后去喝酒吃消夜。我们熟稔得非常迅速。致辛是颇为英俊的男子,身形高大,身边从来不缺伴侣。

可是他说,奚禾,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说话不累,且有趣。我笑:“那是因为我们对彼此没有欲求,没有揣测,也就没有负担。”

我怎么会不知道致辛制造那些暧昧气氛是为什么。只是我始终觉得他太年轻,不定性,风趣风流,不能给我想要的安心。致辛与我,只适合做朋友。

初认识周年华,日子依旧流水一般被我踏过。有时他下班早,会去致辛的店里找我。致辛于是话少起来。偶尔周年华买了碟离开后,致辛会问我,不觉得喜欢老男人太亏?我笑说,老男人让我觉得安心。他便也笑笑不再说话。

那天晚上情人节,致辛邀我去他朋友新开的酒吧喝酒。我想应该告诉他我决定搬过去和周年华住一起。于是答应他。他喝得很多,开玩笑抓住我的手说,这是我老婆,其他女人都靠边站啊。大家哄笑:浪子回头金不换呐!

散场,致辛送我回家。走在凌晨两点的街上,只剩暧昧路灯。我佯装随意说,这周打算搬家。他问:搬去哪儿?怎么这么突然?
我叹息说,不突然了,想好了,我决定和周年华一起。

致辛点头,我想不出什么好说的,也只能沉默。临到家的时候,致辛忽然揽住我。他亲吻我的额头,眼睛,嘴唇,脖颈。我也慢慢回应他。致辛轻声说,跟我在一起吧。我看着他,平静地说:“你知道我不会。我也知道你不会为了我丢掉整个森林,”我轻轻叹气,“我需要安全感。我累了,不再需要刺激。致辛,你明白。”
致辛松了手:“是,我明白。你选的这个老男人没错,但如果他对你不好,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
我笑:“好,我会记得你说的话,只求你不忘。”

周年华让我的生活规律起来,去致辛那里淘碟的次数便少了。致辛身边女伴不断,对我如往常一样,只是偶尔会暗示什么,我自装作听不懂,依旧嘻嘻哈哈着打趣。我也不是一点不喜欢这个男人,却很清楚他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至于多么难过。

周年华不同,自认识开始就对我很好,身边也不是没有别的女人暗示他,他却认准了我。虽也有些香艳的暧昧,但总算是一心一意。我喜欢这稳妥的日子。

这稳妥的日子,一过便是两年。

Side Nine

通知齐彻给素瑶过生日。素瑶宿醉醒来已经快中午,我买了菜订了蛋糕正在厨房做饭,她忽然扑过来喊,奚禾你真好!我看她眼睛还肿着就乐开了,叫她赶紧去照镜子洗漱。

齐彻提了蛋糕来摁门铃,素瑶涂着洗面奶就奔出来了,搂住齐彻的脖子就啧一声把嘴唇印在他脸上。齐彻哭笑不得,说,小心我把你这样子拍下来暴光!素瑶说,拍了才好呢,以后没人敢找我做模特,我就可以天天过这种美滋滋的小日子了!

我炖上了排骨点了根烟,正倚在门口看着他们笑。齐彻指着我说,你道我有这么细心么,都是奚禾准备的,我不过奉命去取蛋糕。素瑶又转身冲我扑过来,给我脸上也来了一下。我搡她:快去把脸洗干净!

吹蜡烛之前我说,素瑶,来不及给你准备礼物,只能让你尝尝偶像的手艺。她忽然很认真地说,这比什么都好,你们就是我家人。说完就喜滋滋地闭眼许愿,然后一口气把23根蜡烛吹灭。

齐彻送我回家的路上问我,你猜素瑶许的什么愿?我乐:无非是能把这喜滋滋的小日子一直过下去呗。齐彻一本正经地摇头:“我猜她是说,希望奚禾和齐彻结婚。”“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嚷嚷起来。“你想啊,素瑶不是说我们是她亲人么,要是以后你我一个北京一个东京的,找起来多费劲。如果我们结婚了,一过来就把两个都找到了,多省心省力啊。”
我笑:“亏你想得出来。这什么谬论,一点逻辑都没有。”

回到家周年华正在做方案,随意问我去哪儿了,我说,采访过的女孩子生日,喊我过去了。 周年华对着电脑没有回头:“女孩子?”我说,恩。

许奚禾永远不会知道,周年华对她的怀疑并不是自后来莫络的去世开始。她不会知道,那个凌晨打着灯飞速驶过的出租车里,坐着应酬后的周年华。而那个时候周年华在晕眩中看到的,只有站在车外的她与齐彻。她不会知道,那天醉酒后的周年华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吐了多久,心里有多难过。她不会知道。因为周年华不会跟她说这些。而许奚禾在过了近两年的稳妥生活之后,不会再对周年华絮叨她生活中工作中的一切细节。

她不会知道,她与周年华的感情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了裂痕,并且一步步地,走向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