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四)

2001-12-08 02:41 | mary_c_z

周围霎时间亮得晃眼。
刀光。
我点地一纵,门柱被一柄四尺长刀斩断。
我不及落地,回身一闪,颈后的凉风,好险。
可是再无借力之处。
妈的,老娘今天要开杀戒了!
我就着下落之势猛扑向一个刀客。
公子在那里叫道:“抓活的!”
刀客本可以杀我,闻言一愣,而一愣间,我的手已搭在他的刀上,我的发簪已插在他的喉头。
他的喉头里发出咕隆咕隆的相声。血没有溅出来,他人已倒下。
哼。老娘虽然有两年没亲自动手了。但杀人的技术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把刀在胸前一横:“妈的,哪个龟儿子先来送死?”
公子坐在门外的地上叫道:“给我上啊!”
一片刀光向我迫来。然后血把刀光隐没了。
我顾不了那么多。反正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只要迎着我上来的,就挥刀砍出去。
直到我的颈上一凉,是刀。
还剩下九个刀客和一个公子。但是他们的刀在我的脖子上。
公子向我走过来,眼里的怒火又变成了令人作呕的笑意。
“呵呵,桃花姑娘好大的脾气啊。”他说,手指已经划到我的脸上,“厉害的女人我喜欢。”
他的手指慢慢从我的脸上移到我的脖子上:“我喜欢你很久了,要不然,干嘛砸五十万两请你做事?司徒忠算屁啊!”
他的手指还要往下移,而我的手摸到了桌上的筷子。
“呵,是么?”我妩媚地笑道,“公子想要小女子么?只要答应小女子一个要求就好了。”
“什么?”公子兴奋道,“什么我都答应,哪怕你要明媒正娶。”
我抿嘴一笑,媚眼如丝:“不啊,我要……”
我的声音很低,仿佛害羞的少女。
“要什么?”公子向我凑了过来。
“要你死!”我说。筷子狠狠地插向他的俏脸。
公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捂着眼睛向后载去。
“杀掉!杀掉!”是他最后说的话。
我想我必死无疑。

盖上最后一锹土,男人站直了腰。
小丁在冲地板。
我坐在湿漉漉的台阶上。
“太卫府的刀客就快到了。”我说。
男人说:“有我在。”
“不,和你没关系。”我说,“人是我杀的。”
男人沉默。
“你应该回家乡去。”
男人还是沉默。
我意识到他虽然杀了司徒忠,但是没得到一个铜板的工钱。
“我给你路费。”我说,“回家乡去。”
男人仍然沉默。
我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然后我终于听见自己说:“回家乡去,带我一起去。”
男人抬头望了我一眼。他从没有这样久地望过我。
久久,久久。
然后他又低下头去。

七月初七静寂的夜。
我倚在半塌的栏杆上。
男人坐在我的屋檐下。

太卫府的刀客来到时候,地平线在燃烧。沙尘中猩红的光是火光也是血光。
男人坐在 屋檐下。
我倚在半塌的栏杆上。
他的刀握在手里。
我的刀横在胸前。
他说:“你到屋里去。”
我说:“我不,要死就一起死。”
然后他再没有说一个字。

那一夜,沙漠被点燃了,虽然沙子是湿的——浸着血。
从十四岁出道以来,我从没有感到如此害怕。因为生命只在一刀。我的刀都钝了。
我看不见男人,我眼中只有血。但我知道他在我身边。
“要死就一起死。”

当我视野里最后一个刀客倒下时,我的刀也断了。
我大口喘这着粗气。
“你在哪里?”
微红的月,男人走了过来。

我们坐在屋檐下。
我的头发散乱,因为没有发簪。我在盼望那枝劫后的桃花。
男人的手上有血污,但那枝桃花依然美丽。
我羞涩地接过了,然后想再一次久久地看他。
他的眼睛,我第一次注意到,是那样的深蓝色。
可是他的胸膛,我第一次注意到,血已喷涌而出。
我想叫一声“不”,可是被血震慑。
血好热,我第一次注意到。
“去我的家乡……”他艰难地说,然后又微弱地,微弱地喃喃道:
“桃花……”

我只有血,没有泪。
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是他死了。
这个在我的屋檐下坐了一个月的男人。我甚至来不及爱上他。
劫后的桃花绽放在我的发间。

七月初八。
晴。
我把大部分银子交给小丁,打发啊他回家去,然后离开了这无情的沙漠。
那是清早,我向着太阳策马而去。

两个月后,我到了那个男人的家乡。
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那里的人不多,而且不喜欢异乡人。
终于,我在海边敲开了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个低眉顺眼的妇人。我向她讨水喝,并想顺便打听男人的琐事。
妇人看着我,看着我,眼神古怪。
“怎么了?”我问。
“啊,那个簪子,是个男人给你的么?”
我欣喜,居然找到认识他的人。
“是的。”我说,“请问你是……”
“我是他妻子,我叫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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