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游戏的三年

2003-07-21 19:48 | 污染天堂




PICCLO告诉我,他要去参加学校的某个竞选了。我咬了一口M记的汉堡包。不能永远这样下去。他说。

初次见面是在一间构造复杂的网吧。那时的网吧,远没有现在的猖狂。门口挂着模型店的牌子,摆上几盒Bendi的模型,内里装上几台上不了网只能联机的破机器,甚至对不起网吧这个名字。然而,这就是天堂了。
这个天堂没有天使,如果说有,那便是整日哀愁着叹息着奸笑着一边数钱的Boss。当然,数的是交电费的钱。Boss直到最后都只是赚到了一次封查而已。由于此人是MGS的忠实炮灰,我们就叫他作B-Boss。B-Boss是天使吗?可他没有翅膀。
如果说有,那还有PICCLO。
在没有PICCLO之前,网吧里只有我们几个同校的同学日复一日地在红警里联手对抗强悍的电脑,旁边是几个重点初中的学生在玩那些SB专用的单机RPG(此几人实乃神人,凡经其手的游戏无不是垃圾……)。直到某一日一个头发卷曲但并不长,走起路来很有上海滩老大家里扫地工人风范的人推开了Zam模型店的大门。我只记得当时有若干强烈的光线从门外照射近来,让我们凡人的双眼只看到了那人的轮廓。一时间我们都被感召,停下了对电脑的狂轰滥炸。于是那个我们都以为会说“孩子,跟我来吧”之类的话的人在角落里的机子上坐了下来,说:
“惨,冰棍化了……”
在我们从地上重新爬起来时,和那个人的第一盘红警已经开始了。
那天我们知道了红警原来可以在十分钟内打完,那天我们知道了帝国不只是BIGDADDY。于是我们知道了有样东西叫快攻,于是我们开始埋怨鼠标,并开始Ctrl+Hit。
现在想起来,最久远的日子,便是那一天了。
从那一天起,我们拾到了天使的羽毛。尽管,更多的人说,我们跌进了地狱的深渊。


PICCLO咬着筷子不语。我说,有这么难么,从前你能1挑7的。PICCLO挠着额头不语。我说,从前你写文章不费力气的。
太久了,有点陌生了……TMD,脑子有点不灵了。PICCLO说。

星际是什么?也许是一种模式,是一个故事,一推虫子,一项竞技,一类文化。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是一种信仰。
那时书摊上找不到关于游戏的媒体(应该只是这里),就算是B-Boss,所知的游戏常识也大多是从D版碟套上搜集而来的。
所以Starcraft就理所当然地成了星战的专属游戏。小O说那是他最喜欢的电影,所以这也是他最喜欢的游戏。所以Zam模型店的后堂也理所当然地成了跳跳、叉子和农民大叔的栖息地。
也许人天生就有点BT。由于去Zam的时间并不多,我们就模拟了一套很完整的星际纸上游戏。为此我们特地让B-Boss测量了农民大叔的步行速度,叉子的制造时间,还有一对叉子切掉一只跳跳的费时(悲惨的跳跳为此不知多少次牺牲在叉子的水果刀下,默哀…)等等。于是中午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们就在寝室里进行该套自创的Starcraft纸上游戏。
几个月后出现了一张叫电脑报的报纸是gogogo花了两天零四个月的时间订购并从邮递员那里抢回来的。PICCLO抱着那张悲惨的纸片花了一柱香的时间并要求把每年的这一天订为游戏媒体遭到联合国的拒绝后终于答应把报纸好好看一下。
几分钟后,PICCLO问,星际争霸,那是什么东东?
这不是叉子吗?小O说,原来,原来叫星际……我重复着。
我早就……知道的吗。B-Boss的结尾真是有够糟的。
于是我们千辛万苦地从一位正版收集者处拷来了注册表,并找到了能上网的机子。在持续了2个多小时的沉思后我们终于想出了各种好听或者好糟的ID。
同志们,我宣布决定我的ID为PICCLO!PICCLO把外套当披风使做了嘴含牙签走路带风的黑社会老大常做的Pose。
战网成绩如下:
PICCLO20胜6负,gogogo2胜11负,O1胜2负,windP5胜19负。


对了,演讲几点钟开始。PICCLO扯了扯衣角。
你想让我说不知道呢还是6点钟。我说。不知道更好。PICCLO扯了扯脸皮。
我最近找到了B-Boss的QQ。
我的心抽动了一下。他还好吗?
挺好的,用不用告诉你他的号码。PICCLO扯了扯耳朵。
那样的话,就不用了。

Zam模型店中唯一的猫是我们六个集资买的,由于B-Boss的爱犬因此少了几顿饭而变得西施了,所以我们只有把他算为成员。
B-Boss交了所有的电话费,理由是他家的电话不要我们的臭钱。我们交了所有的网费,理由是我们的臭钱不喜欢太干净的口袋。
我也很干净的。B-Boss穿着十不洗的衣服的辩解真是有够糟的。
然而更糟的事情也来了。
那几个身为SB专用RPG的忠实FANS的重点初中就读生被他们的教导主任从Zam抓了回去。
第二天我们补了一节课,12点才到Zam,远远地看着B-Boss看着公安进进出出,无奈地看着营业执照被吊销,还有唯一的住处被查封。虽然被我们几个的跳跳围殴时B-Boss也曾显得孤独,但此时,B-Boss的身影更是沧桑。
但那也是我们的天堂。
临分开前一天我们四个给没了爱犬的B-Boss凑了一点钱,虽然后来发现仅仅够我们四个来回的路费而已。
B-Boss很壮烈地做了他的临行演说。爸,妈,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不听话,玩物丧……
PICCLO说这些话你不会忘的,到时见了家长一定说得出来的,还是说点别的吧。
听说FF这套游戏挺好的,你们别总窝在这里,有空还是玩点别的吧……放心,我还是我,至少现在是,只是靠游戏还能挨多久呢,我不能这样下去了……B-Boss半日不语。
我们就这样在寒风中等待了五、六个小时,直到那辆姗姗来迟的火车把B-Boss和他的小背包接回了故乡。就这样一个重点大学的高材生结束了他的第一次背叛。
走不同的路是勇气,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其实就算没有那次封查,长年入不敷出的Zam还是会垮掉的。


我总有一种预感。也许我们这一代人脱离了游戏年龄的时候,游戏就会被人所接受了。也许这跟炮灰差不多,但炮灰砸出去了还有人知道是炮灰,而我们呢,若干年后大概我们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了。
总不能这样下去吧。PICCLO说。但一切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想不到你很有微操的天分吗,什么时候专攻SC吧,一准能速成的。Gavin在被我的龙骑清扫了一对机枪兵后说道。
是吗?我已经很久没玩了。我说。其实你应该叫我前辈的。
两年前Zam消失在我们眼前时,我就选择了放弃。放弃使我进了重点,使我有了前途,也使我进了天堂。
别人的天堂。
我让Gavin的机械化部队清扫了基地后就拿起帐单走到了收银台。
小姐,天冷了吧。我的意思是说,拜托多穿几件衣服吧。
在U‘zen门口,我看见了披着大衣走路带风忘了含牙签的PICCLO。

于是这一年的9月23日我重新找到了天堂,但PICCLO依旧没有翅膀。从按天起我开始接触CS,在朋友的掩护下,一枪一枪地把31,把AK,把M4,把点射、蹲跳练了起来。我并不在意AK的第三发子弹是否能钻进对手的头部,从SC过渡来的把种游戏的感觉,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虽然CS不是星际,他或许并不是一种信仰,然而对我们而言,游戏,就是信仰。
PC,就是耶和华。
虽然我已不再是windP,gogogo的老爸也已经破产,阿O也被送到了千里以外,B-Boss已经投入了茫茫的人海。
但耶和华,仍是我们的上帝。
而PICCLO,依旧是PICCLO。
这或许是一首圣歌。然而我们却不是驯服的教徒。
叛逆者所唱出的圣歌,又在净化谁的灵魂呢?
也许[P&C]的含义真的是如此。


在一阵稀零的掌声中,PICCLO站了起来。
你看起来有点蹒跚了,我说。苯,蹒跚不是这样用D。PICCLO头也不回走向了讲台。
PICCLO开始读他费劲心思拟好的演讲稿,谈他如何热爱学习,如何具有能力,如何历史辉煌。台下乱得很,吃零食看小说到打瞌睡的都有。
PICCLO在尽力读完了计划是最有号召力的一句时,发现台下水静若非。他苍白的表情就这样僵硬在那里。
如果是从前,PICCLO可以一挑7的,如果是从前,PICCLO写文章从不费力气的。
PICCLO舔了舔嘴唇。
我自己组建可一个游戏队伍。他说,台下的领导瞪了他一眼。
我花了很多精力到这里。他说,声音已经很低了。
我想,我已经有成绩了。他说。我想,这是我的胜利。
台下响起了P&C成员的惨淡而尖锐的掌声。
这像是什么的葬礼。
太久了,已经不是从前了。PICCLO这样说。
我无语。其实我们的心,都已经陷在这里了。
这是天堂的悲剧,却注定不能在舞台上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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