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种苍白的颜色(二)

2004-07-09 19:20 | 水月カヲル




14号洗衣店


白云当然还在天空上面飘啊飘。
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似迷糊,像困惑。
眼睛里仅有的洁净是14号洗衣店的墙面。
阳光照在上面,中和以后的色调,好像是牛奶一般光滑的丝绸。

好多客人都疑惑地问老板为什么取个店名叫14号?为什么整个店就是从洗衣机到墙壁还有地砖都是那么白茫茫的没有颜色?

老板也就只是笑笑,从没有回答过什么。
生意并不太好,有些人说老板太傲慢,不懂得“回答也是一种礼貌。”
我想,那就是洋人不能理解我们的地方,这种态度,叫含蓄。

每个星期六,我都在14号洗衣店去做Part time。
黑工,工资当然是很少,工作当然比较累。
可是,能够补贴一下生活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何况,14号洗衣店,我还比较喜欢。

白色是洁净的,至少可以给客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至少我还可以看见一片固定了的纯净。


鸽子与天鹅


每个星期还是要去北园附近的广场,常常看见一身白衣的白云。
常常看见就那么一屁股在身边坐下。
一起默默地接受着阳光,抽烟,说不定还会一起吃顿饭。

白云问:“怎么常常看见你?”
我只有用微笑来回答她,含蓄地解释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你知不知道北园旁边的广场什么最著名?”
她默默想了一下,问:“鸽子?”

我摇头,说:“是电话卡,北园旁边的广场有卖全新西兰最便宜的电话卡。”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么你呢?你怎么老在这里坐着?”

她说:“我喜欢看鸽子。”
“哦。”我点头:“我更喜欢坐在动物园的鸭子湖边,有时候还有天鹅。”

白云忽然抬起头问我:“你知不知道我眼睛在看着鸽子,心里在想着什么?”
幸好在我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自己回答了:“我看的是鸽子,想的是鸽肉。”
我静静地看着她略带苍白的脸庞,有点自失地笑了:“你知不知道我看着的是天鹅,想的却是烧鸭?”

她的嘴角又浮起笑意,眼睛在闪亮,拉起我的手:“像我们这样两个杀风景的人,为什么不一起去吃饭?”


黄色的酒酿


北园当然是中国人开的餐馆。
每一个这样的餐馆总会有自己的招牌,有的是海鲜,有的是烧腊。
北园的招牌是鱼翅和酒酿。
精选的大米酿好了以后还掺了蜂蜜,最是香甜,也比一般的清酒更易醉人。

现在白云就有些醉了,两颗星星般的眼睛瞪大了直楞楞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喝一点?”
我只有苦笑:“我还要开车的。”
“哦!”她重重地点头,给我像什么重物突然坠落般的感觉,似乎想要表示她非常非常地明白一般。可是她又说:“酒酿又不是酒!为什么不能喝?”

她看来已经不是一点点地醉了,她的头已经重重地垂到了桌子上。

我苦笑不迭,只能一般把她架起来,扶住,一般对柜台吼:“再来一斤酒酿,打包,结帐!”


蓝色房间的早晨


白云懒懒地用手拔开蒙在脸上的被子,终于醒过来,看见床边的我,问:“这里是哪里?”

“我的屋子。”我看着她,我指指凌乱的沙发:“昨天晚上我睡在那里。”

她用手轻轻拂着已经被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我的头还疼。”

我赶忙转过身去,指给她看桌子上打包回来的酒酿:“现在你还想不想喝一点?”

喝醉酒的女人在醒过来的第二天早晨总是显得特别的妩媚。

她的鼻子又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我就听见像一种小动物嗅东西的声音,接着我又听见了白云的声音:“昨天晚上你没有把我外面的衣服脱去。现在一股酒气了。”

我慢慢转过身,倒了杯水给她:“我没有这样的习惯,也不会。”

她又“哦”地一下,算是答应,眼睛在东张西望。
“你的房间是蓝色的!”她突然惊奇地叫道。

我把窗帘全部拉开,阳光射进来,灿烂了我们的脸:“是,我的房间是蓝色的,蓝色可以让我静下来。”

白云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她别转过头去,马上她就看见了放在床头的像架,她看得很仔细,然后转过来向我指指她的衣服:“能不能给我一件你女朋友的衣服,我想洗澡,换衣服。”

我没有回答她,径自从衣橱里找出一件小格子的睡衣。走到床头,递给她:“我的,我没有女朋友。”

“哦。”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惊奇:“那么那张照片是谁呢?”

我耸耸肩膀:“只是一个我很喜欢的女孩子,而且还在国内。”我拿起像架,塞进抽屉里:“我喜欢所有的女孩子。”

她大声地笑,咕嘟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你说的话怎么像北园的酒酿那么甜腻?”

我注视着她走向浴室的背影,大声地喊:“你快点洗,快点换,弄完了我带你去洗衣店烘干你的衣服,我没有烘干机!”

她白我一眼然后走进浴室锁上门。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你急什么?男人为什么总是那个样子?”

我不禁摇头,轻轻嘀咕着:“难道你不知道古龙说过一个男人至少有半辈子在等女人换衣服?”

浴室的门“哗”的一声被拉开,白云裹着那件在她身上显得肥大的衣服出来,她左拉拉衣袖,右嗅嗅衣领,说:“还算干净,而且有点香味。”她撸着头发,突然又问:“那男人还有半辈子在干什么呢?”

我慢慢在她的注视下走到门口,穿上鞋子开了门,反问她:“你真的想知道?”

她的表情傻傻的,似乎摸不到了头脑。
我终于笑了出来:“还有半辈子是在等女人脱衣服。”
我飞也似的向前跑,不想看她被气疯掉的样子,边跑边喊:“我在车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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