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人在相同的城市里面流动，相同的人在不同的城市之间流动。
16。。。
韩彻一定不让戴宁把他撞车的消息告诉穆凯和学校的其它同学。
半个月里，除了吴东旭和戴宁，王进，就没有人再来过病房。
韩彻倒是很享受这段没法走路的日子，看些小说，写点东西。舒服。
吴东旭是家大公司的经理，二十七岁，这些都是后来的交谈中知道的。韩彻发现，其实吴东旭是一个很善良也很温柔的人，除了对他的下属和那些纠缠他的女人比较冷酷，平时竟然有着和他高大外表截然不同的温驯。
“终于出院了。”十月一日，韩彻在戴宁的搀扶下走出病房，吴东旭在后面帮他提东西。
“东旭，我请你吃饭。”韩彻回头看看吴东旭。
“不用吧。”
“瞎客气什么，走吧。”韩彻不理会他的反对。
结果很快三个人就坐在附近的一家饭店里，没有回韩彻和戴宁租的房子。
“虽说你一直没责怪我，不过我还是很自责。”吴东旭在饭桌上说：“不过几天以来的接触，倒让我很庆幸撞了你，和你聊天实在是愉快的事情。”
“呵……彼此彼此。有时间我们飚车吧。”韩彻向来喜欢开快车，看着吴东旭性能很好的车就有些痒痒。
“没问题啊。”
十月京城就有点冷了，带着秋末的寒意。
韩彻出院以后还是不能走路，几乎每天蜷缩在被窝里上网。
——镜子：你最近都做什么？我总是找不到你。
——水火：到外面玩了几天。
——镜子：你强的，还在上课呢。
——水火：反正现在课不紧啊。
——镜子：我想见你，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水火：最近我没时间啊。
——镜子：那……算了。你的生日……
——水火：到时候再说吧。
——……
韩彻点根烟，躺在床上。房间有点暗，可是他喜欢这种可以看清楚东西的阴暗，戴宁他们忙着打网络游戏，没人开灯。房间里弥漫着烟，空气里都是一群男人卧室的味道。韩彻有点不能呼吸，默默的数着自己的心跳。
“阳阳，多吃点吧，你总是那么瘦……”攸经常这样抱怨。韩彻看看自己因为一直躺在床上有点胖的身体，无奈的笑了。
中秋。
常来这间房子的同学们，一起到附近的饭店吃饭，韩彻跟他们玩了一会儿，身体不舒服，一个人回家来休息。
敲门。韩彻去看，是穆凯。
“哥。”穆凯一脸不爽的进门，先看韩彻的腿：“怎么回事？”
“没什么，已经好了。”韩彻搂搂穆凯的肩膀。
“你怎么不告诉我？”穆凯生气的问。
“白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也应该告诉我啊！”
“下次一定。”
“晕……下次！！”穆凯对韩彻的嬉皮笑脸没有一点办法。
“好啦好啦，进屋坐。”
在房间里坐下，穆凯还是很担心的问：“怎么样？多长时间能好？”
“快了，不严重。”
“我姐想你了。”
“你不想我？”韩彻用暧昧的语气问。
“滚，你个变态。”穆凯脸通红的回他，又接着说：“你一直不想见她啊？”
“你看我腿这样能见么？”
“……算了，当我没说。”穆凯无奈：“再过四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们给你过生日吧。”
“到时候再说吧。”
喝酒的一群回来了，继续网络游戏，韩彻有点不高兴——倒不是因为打游戏的人很吵，他是在不高兴自己，不满自己的状态。可能因为一下发生很多事情，又住院不能行动这么久，韩彻发现自己已经对什么都失去兴趣，不再有激情。
他忽然想离开这个环境，不止是这个小房间……
韩彻第一次在午夜之前下线，躺在被窝里，考虑着很多事情。
第二天一早，通宵打网络游戏的人刚刚入睡，韩彻悄悄爬起来，穿好衣服，拿着一些东西打车到学校。
学校没什么变化，只是大一刚开学粉刷的墙壁显得有点脏。
韩彻走进办公楼，停在辅导员的办公室门口，敲门。
“请进。”刘老师的声音。
韩彻推门进去，瘸瘸的走到辅导员面前：“刘老师。”
“唉？你怎么来了？腿好些没？身体怎么样？脸这么憔悴，快坐下！”刘老师总是非常热情。
韩彻坐在辅导员对面，开始说自己的想法：“刘老师，我打算退学。”
“啊？！”辅导员正在给韩彻倒水，听到这句话，水差点洒在地上。她把水端给韩彻，问：“胡说八道什么呢？”
“没，我已经考虑好了。”
“怎么忽然这样？”
“我最近的身体不好，需要长时间调养，所以我打算退学。”
“那我给你休假就好了啊？”
“别了，以后还不知道怎样呢。”韩彻认真的笑着。
“你再想想？”
“不用了，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
跟辅导员磨了一个多小时，辅导员终于在韩彻的退学申请书上签字，放行。
韩彻拿着那张可以随时撕掉，也可以就此断送他大学生涯的纸，对辅导员说：“老师，谢谢你。”
从学校出来，韩彻掏出手机，在电话簿里翻出一个很久不联络的电话，点下通话键。
“喂？”对方很快接了电话。
“哥，是我。”韩彻轻轻吁口气。
“阳阳？”
“嗯。”
“怎么？有事？”
“我想到你那边去可以么？”
“啊？”对面差点跌倒：“来来来来干嘛？”
“找工作。”
“你不是在读书么。”
“我退学了。”
“我靠……什么时候？”
“刚才。”
“你妈同意？”
“没跟她说。”
“……你小子……我服……”
“行不行？”
“来？行。”
“那先这样，我准备好了告诉你。帮我租个房子。”
“成啊，反正我最近也想搬一个离公司近的，我们一起租吧？”
“好。”
打定主意的韩彻，往往会忽然决定做出奇怪的事情来，这是陈海和路远一直担心的。只是这担心，在他们离开两个月之后忽然变成了现实。他们可能不会想到，这是韩彻第一次做一个疯狂的决定，连他们两个都没通知。
十月十八日。韩彻的生日。
戴宁王进他们在忙网路游戏，早就忘了什么生日死日的概念，韩彻坐在他们身边的电脑前，在网络上收着网友的祝福。
傍晚的时候手机响起，是刘粤的电话。
“今天你生日，可以见面么？”刘粤劈头就问。
“好。”韩彻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本来就是他心里已经考虑好的见面。
相约在一间烧烤店，两个人都没用迟到。
“生日快乐。”刘粤递上礼物。
“点吃的吧。”韩彻收下礼物，放到桌子的一边。
点了一桌子饭菜，两个人都没吃多少，刘粤有心事，关于韩彻，她有太多心事。而韩彻心里，是完全的另外一回事。所以，这顿饭吃的并不愉快，吃完，韩彻送刘粤回学校。
刘粤终于知道了韩彻车祸的事情，但是韩彻什么都解释，送她到学校之后，在她的目光里走的笔直，离开学校。
等到刘粤看不到韩彻了，韩彻坐到马路旁边——刚才那么笔直的走几步，代价是昂贵的，腿钻心的疼起来。他轻轻揉着腿，叹气。忽然觉得很轻松，身边的人都不在，自己做一个决定，没有人劝，没有人知道，淡淡的孤单竟然如此让他觉得享受。
“我嘴里嚼着口香糖，鞋跟踏在柏油路上，啪嗒啪嗒的响，就这样流浪……”
韩彻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想法，唱起几乎十年不曾唱过也不曾想起的老歌。他看看身边开过的每一辆车，想象着一个能让他觉得更完美的车祸。
“就这样流浪，流浪，只是从来都学不会认错的脸孔也想回头望……”
吴东旭忽然打电话来请韩彻吃饭。韩彻想想，答应了，让吴东旭到他所在的马路边上来找。吴东旭的车在二十分钟后停在韩彻面前。韩彻走上车，跟吴东旭要了一根烟。
“东旭，你有时间送我上火车么？”
“火车？你去哪里？”
“山城。”
“你腿还没好，去那里干嘛？不上课？”
“去找工作，退学了。”
“喂……喂……我撞那一下还不至于撞退学吧？”
“不……在你之前那次车祸才是主要原因，我想。”
“之前……你是说……呃……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就这么决定了？”
“嗯。你有时间么。”
“有，随叫随到。”
车开到饭店，韩彻忽然笑了。
“怎么？”
“我忽然想到那天，坐在我现在这个位置的女孩。”
“嗯……哦……你说那天……呵呵，一个无聊的女人。”
“是啊，对你来说她可能太不重要了，但是对她来说也许你很重要。”
“怎么想到说这个？”
“没，坐在这里随便想到的。”韩彻打开刘粤的礼物——一盒精致的巧克力和一封精致的信。他快速的把信放到口袋里，打开巧克力扔到吴东旭风挡下一些，剩下的收好，装进自己口袋。
“哟？女孩送的？”
“嗯，见面分一半，呵呵。”
“怎么选择今天送？又不是节日又不是什么的……”
“今天我生日。”
“啊！！”吴东旭大叫一声：“不得了，我今儿撞准了，竟然是你生日，我本来想随便吃顿饭的，哇，哇，走走走！”说完发动车子离开饭店。
“你这么激动干嘛？去哪里？”
“生日当然要吃好的，呵呵。”
再一路飚车，所到的饭店，是陈海跟父亲和好那天，一起吃饭的大饭店。
“不至于吧，来这里太夸张了。”韩彻做鬼脸。
“不夸张，来吧。”吴东旭笑起来：“算是生日礼物。再说，今儿我女朋友刚好不在家，我们可以慢慢吃慢慢聊……”
“原来你怕老婆。”韩彻捉弄他。
“哪里哪里……这是为了和睦！和睦！”吴东旭笑起来：“也不是啦，她不在，我们可以慢慢聊嘛。”
等菜上齐了，吴东旭举起酒杯：“生日快乐！”
韩彻笑了，这，可以说是这个生日最让他快乐的一声祝福。
吃完一顿豪华的晚餐，吴东旭开车送韩彻回到租住的房子，车停在小区门口。
“谢谢你今晚的款待。”韩彻笑着告别。
“说的真见外。”吴东旭在韩彻脑袋上拍一下：“快上楼吧，有点冷，对你的腿不好。”
“你开车走吧，我马上上去。”
“行，那我走了。”吴东旭发动车子离开，韩彻看着他的车越来越远，拐个弯，消失在夜色里。然后，快步走进小区。
十月京城就有点冷了，带着秋末的寒意。
流城 第十六章
EN. 16:28 2004-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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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死首丘——每一只离开家的狐狸，在临死的时候，都应该把头朝向自己出生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