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人在相同的城市里面流动,相同的人在不同的城市之间流动。
24。。。
第二天韩彻下班的时候,天桥上又站着那个男孩。健康的肤色,红色运动衣。韩彻觉得诧异的是,他似乎从来没有连续两天出现过。
男孩看到韩彻,就转过身来面向韩彻,等韩彻走过去。
他看着韩彻,所以韩彻习惯性的给他一个微笑,并没有停下脚步。
男孩看着韩彻从面前经过,又等韩彻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喊韩彻:“哎……”
韩彻回头,四目相对。
“我家很近,要来么?”男孩笑起来,竟然有整齐的虎牙,让韩彻想起了路远。
“?”韩彻一时没反应过来,忽然明白男孩的意思,于是微笑着摇摇头。
“哦……对不起,打扰了。”大概帅气的他很少被人拒绝吧,男孩脸红起来,目光游移,不知道该不该看着韩彻。夕阳从侧面照在他泛红的脸上,很温暖。
韩彻看着他,保持微笑,倒退两步,然后转身而去。
后来男孩很少会出现在天桥上,即使来了,韩彻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韩彻经过他的时候总是会淡淡的笑一下,想起男孩想带他回家的时候,夕阳照着的泛红的脸。
“小彻:
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你在山城应该还不错吧?最近京城的天空总是很晴朗,很奇怪这个春天没有沙尘,天空明朗的如同秋天。这样的天气,总会让我想起我撞上你那天,同样明朗的天空。我买了一辆新跑车,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喜欢跟你一起开车的感觉,你是喜欢跑车的,不像那些女孩子,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快乐才坐上我的车。
不说了,工作好忙,看到的话给我回几个字,让我知道你的近况。
——吴东旭”
吃完晚饭,韩彻给吴东旭回了好长的信,不过最后他并没有把信发给吴东旭,在电脑前干坐了几个小时,回给吴东旭的,只有一句话:“我很好,放心吧。”
蓝楚还在上网,韩彻关了电脑回到卧室,躺了一会儿,烦躁得睡不着,听到正在洗衣服的姑姑在叫蓝楚:“过来帮忙晾一下。”
“我忙着呢,没时间!”蓝楚在书房里喊着回答。
韩彻知道他在看电影,想想这样母子之间又要争执一会儿,韩彻干脆爬起来,穿上衣服帮姑姑。
“姑姑我帮你吧。”韩彻端起装满衣服的盆子走向阳台。
“蓝楚!你这孩子,你有什么忙的不能帮我一下。”姑姑不满的说着话,拿起撑竿跟韩彻一起到阳台。蓝楚没有回答,既然韩彻帮忙了,他就更懒得说话。
阳台对着一个工地。大概是盖楼房吧,地上挖了很大的坑。晾完衣服,姑姑回去做其他事情了,韩彻就站在阳台上看那个工地。空旷的工地看不到人,只有几盏亮得过分的碘钨灯孤单的亮着,照看着那个巨大的坑。
韩彻忽然在想,那个坑底如果是京城,这个阳台如果是山城,在这两个地方看那几盏碘钨灯,是不是一样的亮呢?答案是肯定的,只不过,在坑里看会觉得有压力,好孤单,在阳台上看会觉得高高在上,没了压力,反而有一种居高的优越感。
本质呢?
本质……韩彻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本质是一样的,只不过,逃出了京城来到山城,似乎不再难过,也不曾停止过难过。而且,在坑里抬头,可以看到漂亮的楼群,还可以看到美丽的天空,在阳台上向下看,却只有一个让人感到寂寞的坑了。
韩彻终于知道,正因为在山城,他才会更多的把目光投向京城,才会在每一个梦里,梦到京城那些曾经照看他的灯光。正如同在阳台上看那些灯,跟自己似乎毫无关系,而在坑底的时候,那些灯却是给他安全感,让他不害怕的重要存在。
灯是谁?路远?陈海?攸?吴东旭或者刘粤、穆凯?或者,是他们全部?
对,是他们全部,攸那一盏灭了,其他的还亮着。
韩彻想着这些漫无边际的比喻,回到房间继续睡觉。
再见到天桥上的男孩,似乎跟上一次隔了很久。
这一次,他穿着一件浅青色的衬衫,牛仔裤,运动鞋,面向韩彻,看着韩彻的脸。
男孩仍然没说什么,韩彻仍然对他笑笑走过他面前。但是这一次,男孩尾随韩彻走下天桥,才追上韩彻:“哎!”
韩彻回头。
男孩又脸红了,他故作镇定的笑笑:“那个……在上面说话别人会以为在谈价钱……所以……所以有几句话,我还是到这边再说吧。”
韩彻知道他说的“谈价钱”是什么意思,笑起来:“什么事?”
“我,明天就离开山城了。”男孩在兜里掏出一张纸给韩彻看。
——山城至京城 三日内有效 四月九日
一张崭新的火车票,韩彻反复的看着。
竟然是山城到京城的车票。韩彻抬头看着男孩,把车票还给他,等他说后面的话。
“是这样,”男孩舔舔嘴唇:“我准备去京城找工作了,觉得那边应该不错。”
“嗯。”韩彻脑子里反复想着那张山城到京城的车票,就像想着自己的回程票。
“所以,以后也许不会再见面了吧,我想跟你告别。”男孩脸更红了:“来山城很久了,但是,这里不适合我,我……很感谢你在情人节那天……给我的笑。”
“是吗?”韩彻再次笑起来,忽然说:“我家就在京城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个。
“啊?”男孩张大嘴巴。
“我也觉得太巧合了,刚才你给我看车票的时候,我甚至觉得那是我自己回家的车票。”韩彻叹口气,故作潇洒看看街上的车。
男孩仍然长大嘴巴看着韩彻,韩彻笑着摇摇头:“嗯……祝你在京城的日子过得愉快。”
“哦。”男孩似乎还没从如此巧合的惊讶中解脱出来。
“再见。”韩彻伸出手。
男孩犹豫一下,立刻快速的伸手跟韩彻握了一下:“再见。”
韩彻笑笑,看着身边飞驰而过的一辆出租车,然后转身走自己的路。东西走向的路,韩彻向西,夕阳有点刺眼,他眯起眼睛。
“哎!”
男孩又叫韩彻,韩彻转头看着他。
“如果,如果,要是我们以后在京城能见面的话,可以交个朋友吗?”
“……”
“啊……如果不愿……”
“嗯!好的。”韩彻打断男孩的话,干脆的答应着。
男孩笑了,一脸灿烂,他正面向夕阳的,没有眯起眼睛。
韩彻笑着抬起手晃两下:“好的,再见。”
男孩笑着抬起手:“再见。”然后不好意思的用抬起的手抓抓头发,转身跑掉了。
韩彻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又想起那张车票。
京城么……是巧合还是……
韩彻再次面向夕阳,没有眯眼睛,他看着在夕阳下闪光的车和楼房玻璃,在想,这个也许不会再见面的男孩,是否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来告诉他:楚朝阳,你,该回京城了。
想归想,韩彻并没有如同来山城般冲动跑回京城,他甚至很清楚的发现自己已经很久不会冲动着做出什么决定了。习惯着上班,习惯着下班以后上网到午夜,习惯着跟朋友偶尔约会的这个韩彻,跟当初是怎样的不同?
这一点,韩彻无论如何都没想出答案。
周末的晚上,岳溪忽然打电话约韩彻和蓝楚出去,她说很烦。
在酒吧坐下,岳溪告诉韩彻和蓝楚,奶奶张罗着给她相亲呢,蓝楚取笑起岳溪来:“哦,原来奶奶怕老姐嫁不出去啊!”
“哎呀我都烦死了你还笑。”岳溪无奈的投一个苞米花到蓝楚头上。
“我陪你喝酒。”韩彻笑着叫服务生上三个扎啤。
酒喝到一半,蓝楚唱歌的兴致上来了:“姐,咱们唱歌去。”
“好!”岳溪喝得高兴起来,跟蓝楚一起上舞台唱歌。
一首配合很好的对唱情歌,姐弟俩唱得非常投入。蓝楚和岳溪唱歌都很好听,嗓音也不错,下来赢得一片掌声。
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找上来了。
“小妹,来陪我们唱歌吧。”一个不高的男人站到蓝楚身边,朝坐在里面位子的岳溪说。
蓝楚站起来:“不陪,你们找别人吧。”
“把你女朋友借我们一会儿嘛,唱歌而已。”那男人朝蓝楚示威。
“你有病啊?”蓝楚往那男人走去。
韩彻赶快站起来拦在蓝楚和那个男人中间,劝说着蓝楚:“算啦算啦,他们喝醉了,我们走吧。”
说完,给岳溪使个颜色,岳溪赶快拉起蓝楚往门口走。一走不要紧,跟那男人同桌的几个人也围过来。
韩彻和蓝楚把岳溪护在身后,跟几个人对峙着。韩彻右手习惯性的往裤兜摸一下,发现里面只有一包面巾纸。
“以后不要带这种东西出门。”陈海对他说过这句话之后,他已经不再在裤兜里放刀子了。
一愣的时候,为首跑过来叫岳溪喝酒的那个男人一脚横着踢过来,不过也许因为喝多了,这一脚只有齐腰高,韩彻什么都没想,稍稍侧身,左手勾住对方的腿,右手掌缘砸到那条腿上,然后抬手再砍对方脖子,对方大叫的时候,又被韩彻抓住头发,一个膝撞顶在重点部位,再在肚子上补一脚,重重的摔在地上。蓝楚不擅长打架,不过学过不少时间的跆拳道,在另一边一脚踢倒一个醉汉。
对方的几个人一看韩彻和蓝楚这么几下就放倒两个人,忽然停住,没有再上前,这时候酒吧护场子的也过来了,拦在两伙人中间。
韩彻这边本来就是靠近门的,趁机跑出酒吧。
也许运气特别好吧,酒吧门口刚好停下一辆出租车,刚算完车钱,韩彻三个人立刻钻进车里,等几个人从酒吧追出来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开出十几米了。
三个人在车里笑成一团,韩彻抓着岳溪问:“爽了吧爽了吧?”
“哇,你刚才那几下太厉害了,哪里学会的?”岳溪眼看着韩彻是怎么放倒那个醉汉的,惊奇于韩彻的打法。
“那个啊,嘻嘻……”韩彻喝完酒的脸总是通红的,此刻越加的红:“小时候跟老爸学的啊,当时因为这几个动作做不好,老爸罚我在操场上重做了两百遍呢,没想到我现在还记得。”
“帅呆了!”岳溪拍着韩彻的头大笑。
“那我呢?”坐在前座的蓝楚回头不甘心的问。
“啊啊,你也很厉害啦,哈哈,今天爽死了。”岳溪一反进酒吧时候的郁闷。
“要是刚才没打过人家我看你笑不笑。”蓝楚装凶。
“反正现在很爽就好啦,以前怎么没觉得跟你们俩出门这么安全呢。”岳溪继续大笑着。
“不管啦,反正你得请客。”蓝楚趁机敲竹杠。
“好吧好吧,请什么?”岳溪欢快的说。
“KTV!”蓝楚唱歌还没唱过瘾。
“好!”
出租车在一家专业KTV的店门口停下,三个人嘻嘻哈哈的下车,要个包间唱歌去了。
韩彻嗓音不好听,所以蓝楚跟岳溪唱歌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着。
蓝楚唱得兴起,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可乐,韩彻赶快从裤兜里掏出面巾纸擦。面巾纸是装在他右边裤兜的。
“以后不要带这种东西出门,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这个不适合你。”
“最近我已经不带刀出门了。”
“嗯,那我就放心了。”
几个过往的镜头在韩彻眼前闪过。
流城 第二十四章
EN. 0:22 2004-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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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死首丘——每一只离开家的狐狸,在临死的时候,都应该把头朝向自己出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