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兽 - EN.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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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冢。
传说后羿在这个地方射下了太阳,所以城市就这么命名——埋葬光的地方。光冢是个历史悠久,有桥、塔、寺、古城墙等很多国家级保护文物的城市,加上处于铁路枢纽位置,短短几年里就从一个无闻小城摇身一变,成了繁荣热闹的暴发户城市。
“光冢……”一身疲倦的少年走出火车车厢,不停用手驱赶着夏日的燥热和太阳的曝晒,嘴角露出一点嗤之以鼻:“名不符实……好晒啊……”太阳在光冢这个城市也是一成不变努力工作,完全不理会这城市名字的含义。
四处打量,搜索着本来该接站的亲戚却没有收获,只看到车站外正在施工的高楼大厦和车站广场上满地乞丐游民。少年抓抓头发黯淡的叹口气:“真的要在这里生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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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光冢已经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入秋的架势,虽然白天气温仍然很高,却偶尔吹起清爽凉风,不再那么让人躁动。
绯在城墙上躺了一个中午,风的凉爽配合太阳的暖意,让他幸福得昏昏欲睡。等他想起要上学并赶到学校,第一节课已经下课了。
“老师没说什么吧?”绯推推正趴在桌子上休息的同桌兼死党雨梁:“喂喂。”
“没。”雨梁侧过脑袋面对绯:“不过上课前班主任来过,送来一个插班生。”
“哦?”绯四下一打量,看到了坐在最后排角落里的新面孔——安静,干净——这是绯对插班生的第一印象。几个坐在附近的同学正热心的跟插班生聊天。
“他名字跟你很配哦。”雨梁古怪的笑笑。
“叫什么?”绯奇怪的看看雨梁。
“灰。”
“操。”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咱们班叫‘辉’的男生可有好几个了,再说,跟我配什么?”
“不是光辉的‘辉’,是灰色的‘灰’。”
“灰……”绯念了一下,听见上课铃响,赶快坐下:“这节是什么课?”
“生物。”
“那我闪了。”说完,绯已经从教室后门跑得无影无踪。
雨梁无奈的整理一下书本准备听课。后面围着插班生的嘈杂人声也早已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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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不知名的鸟在叫,灰向来容易被吸引,而生物课他又不怎么喜欢,干脆转头看窗外——不得不说光冢算是个漂亮的城市——虽然也在疯狂的建设着,但天空蓝的透彻,空气里总是淡淡的树木清香和本地小吃甜甜的味道。来了不到一个月,灰却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城市。
眼睛从窗外收回,落到身边的座位上。灰的同桌整个下午都没有来。
“不知道是否好相处呢。”灰敲敲额头,开始专心听老师讲课。
下课后灰决定问问自己同桌的情况,一问心凉了一半。
“啊!你不问我还差点忘了。”坐在灰前边扎着长长麻花辫的女孩打断正要说明原委的男同学,抢着说:“他可是远近闻名的痞子,来不来连老师都不敢管,要是他来了你就离他远一点,别招惹他,这才开学半个月已经被他打跑两个同桌了……”
灰鼓着嘴巴呼出一口气,不过看看班里也没有其它座位了,只好留在这里等着这个似乎恐怖的同桌来上课。
“大祸临头?坐以待毙?呜……”灰无奈的看着旁边的空座位调侃自己。
下午课后,灰准备回家吃晚饭,然后再来学校上晚自习。
“喂。你是四班的新同学吧?”出学校没多远,灰被后面一个厚实的声音叫住。
回头,一个比灰高半头的高个子男生。
“是啊。”灰回答。
“我是你的同学。”高个子脸圆圆的,鼻子圆圆的,眼睛不大,看起来憨厚诚恳:“叫雨梁。你家住什么地方?这个方向跟我顺路。”
“呃……古塔……南街。”灰歉意的笑笑,好不容易想起了自己还不曾注意过的住址。
“真巧,我家也住那边。你是外地人吧?刚搬过来的?”雨梁跨一步赶上灰,并肩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是啊,住叔叔家。”
“父母不在身边么?”
“他们,在国外工作。”
“呵,来多久了?觉得光冢怎么样?”
灰笑了:“这个问题今天几乎每个同学都问过了。嗯……来了快一个月了,也几乎逛过了光冢的所有地方,我觉得不错,喜欢这里的很多东西,比如那些古迹,还有城墙,都是合我胃口的。”
“我和我的好朋友也喜欢去城墙上玩,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上面疯。”雨梁也笑了——城墙之类的地方,是他和绯支配自由时间的首选。
“好啊好啊,那天转了一圈,地形不熟,没敢爬上去。”灰快乐的吐吐舌头。
两人东聊西聊着一路回家,很快熟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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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时候,灰看见一个人悄悄遛进教室,坐到雨梁旁边的位置,小声而快乐的说着什么;自己身边的位置还空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如同学们所说的庆祝一下。
班主任来教室转了一圈,走到灰身边特地关心了几句,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灰发现,遛进教室坐在雨梁旁边那个人,在班主任离开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见了。
晚上放学,雨梁来叫灰一起回家,手上拎着两个书包。看着灰不解的目光,他无奈的笑笑:“还要麻烦你陪我到教学楼后面一趟,把这个书包送过去。然后再回家好么?”
“行啊。”灰无所谓。
下楼,转弯,楼后没有灯光的地方一点红光闪烁着,有人在抽烟。
“绯,过来拿你的书包。”雨梁边走边喊。
红光在地上弹跳闪烁几下,灰看到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绯——尖下巴,尖鼻子,大大的眼睛,和灰在长相上应该是一个风格,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灰带着一点书卷气,看来有几分柔弱,而绯则是眼神狡黠,透出一些野性。
不管是因为长相类似,还是因为气质截然,反正雨梁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很协调。他煞有介事的介绍着:“这是灰,新同学,这是绯,我哥们儿,也是咱们班的。”
“呵,走吧,回家回家。”绯提起自己的书包,对灰笑了一下,灰也回他一个笑容。
古塔南街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街,本地人都叫它“南街”,灰、绯、雨梁的家都在这条街上。雨梁家在北端,最先到家,然后是居中的灰,最后是街道南端的绯。
“你正好跟他一路走回家。”雨梁上楼前对绯说,然后跟两个人举手bye一下,噔噔噔拆楼梯般一路上去了。
“你今年多大?”绯回头来问。
“16。”
“生日?”
“9月16。”
“嘿嘿。”绯得意的笑起来。
灰被他笑懵了:“怎么?”
“我9月13。哈。”
灰冲他吐舌头:“输给你三天。”
“认命吧,小兄弟~”绯把手放在灰的头发上摸摸,嬉皮笑脸的。
“切,倚老卖老,还为老不尊。”灰拍掉他的手,绯再摸过来,灰再拍掉,两个人像多年的朋友一样,嘻嘻哈哈边打闹边往家走去。
跟绯告别,灰上楼,自己打开门,叔叔一家正看电视。
“我回来了。”
“嗯,怎么样?跟同学们相处的还好吧?”叔叔问。
“还好,都挺热情的。”
“哥哥你班上有没有漂亮女孩啊?”叔叔家正在上初中的独生女小萌缠着灰问。
“你当我去学校干嘛的?刚进班一个下午就找个漂亮美眉啊?”灰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别缠着你哥哥,让他赶快洗洗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婶婶拖过女儿。
灰起身刷牙洗脸洗脚,钻进被窝看书。
这个房间本来是储藏室,叔叔腾出来给灰住,家里实在没有多的房间,灰倒也理解,何况,这房间本身也还不错。光冢的生活现在算是正式开始了,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同学,一切也应该会美好起来吧?灰这么想着,放下书安然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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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班主任把学生守则,成绩册和校徽等等东西交给灰,灰拿着校徽把玩了很久。昨天晚上他梦到自己考了不错的成绩,跟绯还有雨梁嬉闹着,他觉得这个梦预示自己将在这里过得很快乐。
校徽很漂亮,金色的边黑色的底,四个金字:光冢一中,还挺晃眼的。
正看着,背上被人拍了一下:“喂,让我进去。”
回头,看见了一张好奇的脸。灰想,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同桌了,不过光看表情和长相,他倒也不像是同学们说的那么吓人嘛。灰挪挪椅子,让他进去,一转头,又看见了那张脸上好奇的表情。有点尴尬。灰笑笑。
“喂,你叫什么?嗯?”好奇的人表情总是很可爱,特别是这个好奇的人长的本来不错。
“灰。”灰边说边用手指在桌子上划一个灰字。
“哦。我叫潘笛。”说着伸过手来。
灰迟疑了一下,才明白是要握手的意思,没想到潘笛还挺绅士的,伸手过去,轻轻握一下潘笛的手,心里对这个人的感觉有了很大改观。
不过有潘笛在旁边,上课果然是很麻烦的,潘笛总是很开心的做自己的事情根本不听课,还动不动就对灰笑一会儿,或者给灰捣点小乱,如果他忽然趴下睡觉或者看武侠小说,灰就会觉得好轻松。不过潘笛并没有像同学们说的那样欺负人,灰也乐得和他相处。倒是其他同学,在潘笛来了之后,谁也不敢跟灰说话,雨梁和绯坐在很远的地方也不大过来。
灰忽然因为潘笛被孤立了。
灰莫名其妙的看看其他同学,又看看潘笛。潘笛注意到灰的目光,就送给灰一个微笑,在他眼神里,灰看到了顽皮,友善,却没有找到一点跋扈的迹象。
“哎,你昨天怎么没来?”灰问。
“出去玩了呗,这还问。”潘笛抓抓灰的脖子:“你昨天来的?”
“是啊。”灰笑笑,心想昨天你没来,几乎所有人都跟我说你多不好呢。
“哎,下午上学多困啊,不如去兜风来的爽。”潘笛把腿提到桌子上,直直的伸展,鞋底就踢在前面女生的背上。
女生回头,看见潘笛的脚,皱皱眉头没说什么,用手打扫一下后背,白了潘笛一眼,往前挪挪椅子。
“看什么看。”潘笛最受不了白眼,脚尖往前一伸,又点在那女孩的背上:“傻B。”
教室一片寂静,灰没想到潘笛说变就变,一下就从绅士变成了痞子,一时也不知道怎样才好:“我说,算啦。”
潘笛看看他:“你甭管我。”
灰笑了笑,站起来,抱起潘笛的腿,慢慢把他的双脚放到地上。这个过程中,教室更安静了,所有人都诧异灰的这个举动,雨梁和绯在教室另一边伸长了脖子看——万一潘笛动手的话,他们好保护灰。只有灰是放心的,他明显感到潘笛配合着他的动作,并没有甩脱的意思。
灰拍拍手坐下,全班都松了一口气。
潘笛把一条腿架在灰的双腿上,肩膀靠墙,闭着眼睛玩铅笔。半晌,忽然睁开眼睛问:“他们没跟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么?”
“说了。”灰叹口气,学着潘笛的样子把手里的圆珠笔转一圈。
“嘿……”潘笛没说什么,第一次有人敢管他,反而让他觉得很新奇,还有点开心。
灰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潘笛可怕,只是还不适应他忽然变脸的样子。
中午放学,潘笛迅速捏一下灰的鼻子,从桌子上一步跨过跑掉了,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
路上说起上午发生的事情,绯和雨梁都表示不可思议,以前那两个同桌怕潘笛怕的要死,还是被潘笛打,灰竟然敢搬他的腿而且毫发无伤?绯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在灰的脸上看半天:“我说,你是不是给他催眠了?”
“去你的。”灰笑着推开他那张假正经的脸:“我觉得只是班里的同学不了解他而已。”
“不了解?”雨梁拍着额头感叹:“光冢还有不了解他的?家里包了光冢大部分的酒吧和赌场,三个哥哥都是打出来的霸王,他又是家里最小最受宠的,惹了他什么麻烦都来了。”
灰亮出吐舌头的招牌动作:“真的啊?”
“啪”的被雨梁拍了一下:“闲着骗你好玩啊?”
“那他怎么没打我没骂我?”一句话问的雨梁没词了。
“可能看你那么乖,没舍得吧。”绯在一边捉弄人。
灰还没来得及反驳,雨梁又接一句:“就是,看着跟小宠物似的,要是我也不打。”
说完,两个人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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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冢北面的城墙因为城市建设,挖出了不少缺口,星期六下午,雨梁和绯带着灰挑一个缺口爬上了城墙,完成灰想上城墙的心愿。
城墙上人迹稀少,说白了,没什么人这么闲的慌跑到城墙上来看风景。
放眼看过去,除了已经化为黄土的当年的墙体,就是在墙体里破土而出的几棵小树以及不高的杂草。城市里的高楼大厦不能吸引三人的目光,城圈外的河流就不一样了——沿着城墙,是一条当年的护城河,绿水白鸭,梧桐垂柳,岸边不知道谁家开垦来种了很多农作物,远处外环公路上跑动着各色长途车,在城墙上也只能听到一点点马达声而已。
“爽!”灰大吸几口新鲜空气,长长伸一个懒腰。
绯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笑他少见多怪。
刚要一屁股坐下,灰就被雨梁给叫住了:“喂,不要坐那里。”
“为什么?”灰诧异。低头看看,青草一片,除了地面稍微高出一点并没有特别之处。
“坟。”雨梁指着高出的那块地面说。
“啊?哇~~”灰大步跳开好远,心惊胆战的叫着:“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出息的你。”绯抓起一把草随便朝灰一丢:“一个坟吓成这样,以后晚上不带你出来玩了。”
“可,可是……”
“别可是了,这几百年的老城墙,虽说老,却是不中用的土砌城墙,不是什么受保护对象。”绯眼睛甩一下已经看不出样子的坟:“城墙上坟多着呢,都是些不肯火葬的老人,夭折的孩子。”
灰吐出小小的一个舌头尖,四下打量着,生怕不小心又踩上谁的“家”。
“小东西,看你紧张的。”雨梁看到灰的样子就忍俊不禁,一把拉到身边来:“坐下吧,这里什么都没有。”
看了一下午风景,聊天聊得口干舌燥,太阳在西边开始泛黄了,三个人才不情愿的从城墙下来,随便钻进一家小铺子,一人喝瓶冰汽水,再要碗面大吃起来。
灰吃起东西来特别慢,不像雨梁和绯一样狼吞虎咽,那边两个人吃完了又等半天,这边才下去半碗。
“少爷,你能不能快一点啊~”绯无奈的爬在桌子上抽烟。
雨梁倒是一点都不急:“催他干嘛,慢慢吃呗。”
灰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拼命加速,也没比原来快多少。等到他一碗面吃完,绯双手按在他肩膀上轻轻的说:“这一刻我等了好久啊。”
从此绯慢慢形成了一个习惯:饭前饭后各一根烟,这样时间基本可以和灰扯平,不用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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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死首丘——每一只离开家的狐狸,在临死的时候,都应该把头朝向自己出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