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兽 - EN.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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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漫画全看完了。”灰把手里的十几本漫画递给阿舟:“这个给你看看,我最近很喜欢的。合胃口的东西,不小心跑去买了一套。”
“你看的速度太快了。”阿舟抓抓头发:“这些够我看一个礼拜的,这才一个多月,你已经看光了我们的所有漫画哦。”
“一个月了么?第一次借是什么时……”灰一怔:“糟……”
“怎么了?”阿舟问。
“没,忘记了一件事情。”灰回答得轻描淡写。
——第一次借阿舟的漫画是正式认识阿舟的第一天,那天是9月13号。灰忽然想起那天在学校门口碰到绯,绯给了他一个古怪的笑容——灰当时彻底忘记了绯的生日。
有点垂头丧气,看来绯很介意这件事。
想归想,灰没有去找绯解释什么。另外一件更麻烦的事情才应该解释的样子。
最近班主任调座位,苏麟坐到了灰和翱的前面,似乎对翱有点什么特别的意思,总是喜欢找翱说话,翱不介意,但是绯的眼神有点不对。
翱毫不知情的成了绯的情敌。
灰渐渐习惯了叹息,总是不知不觉间就长叹一声。
生活中充满了微妙的变化,总是不知不觉间就改变很多。
灰连续去了几次光冢的古庙,他不懂佛法,不过进寺庙的时候却很安心。现代寺庙渐渐有种企业化气息,不过僧人仍然每天早课晚读,种菜清扫……日子过得忙碌而安心。
灰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安心。
深秋的午后,他坐在城墙上吹口琴。
城墙上的景色一如既往,去年的时候,三个少年经常爬上来打闹。今年只有掩在草下的坟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你不死的话,现在我们还会像原来那么好么?又快到需要生炉子的季节了。”灰对口琴说。
蓝天上飘荡着几只风筝,灰叹气。
麻烦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灰已经习惯了,肖嫚出手一次比一次狠,不过不知她留手还是轻视灰瘦弱的表象,屡屡失败。
灰对肖嫚偷学校各种计划之类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按说对肖嫚已经没什么阻碍了,想不通肖嫚为什么一定要除掉他一样。难道就因为自己占着学生会长的位置?
后来证明肖嫚只是追求绝对的权力而已,有一天两个人在办公室聊天,聊到肖嫚的英文名字,肖嫚当时说:“这个名字是狩猎女神的名字,所有人,都只能做我的猎物。”
灰笑了:“我们赌一赌吧,再好的猎人也没法捕获我的。”
再一次遇到肖嫚的人,灰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对面走来四个人,灰第一次没有躲。
四个人默不做声的一字排开挡住灰的去路。
“连开场白都没有啊?”灰笑。
四个人为首看来似乎是老大的人也笑了:“看不出,你挺瘦一小子,胆子倒是挺大。”
灰向下看看自己的身体:“全身就剩这点东西了。”
那人一招手,旁边三个人冲上来。
武术不是白学的,灰为了能让潘陨付出的代价谁也不知道。
肘击,扫腿,直拳,勾手,三秒钟不到,一个人屈膝跪在灰面前,右手被灰固定在背后,疼得哇哇大叫。
“还打么?”灰没松手,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算了。”对方老大点一根烟:“你放了他吧,不打了。”
灰松手。
“抽烟么?”
灰接过一根烟,对方给他点上。
“你这么能打,以前怎么看见我们就跑啊?”
“怕出汗。”灰点好烟,在对方拿火机的手背上礼貌的拍一下。
“呵?”
“跑够了。”灰深深吸一口烟:“今天本来想活动活动。”
“我还以为这三个兄弟足够摆平你了。”
“你真聪明,这么快就不打了。”
对方笑得挺真:“下次就不会了。”
“好,下次见。”灰摆摆手,从四个人的缝隙里走过,回头:“哦,对了,替我跟她说,想做好猎人的话,别总用对付宠物那一套。”
对方嗤的笑出声来,灰走了。
买包烟,一个塑料打火机,灰没有回家,拐个弯走上城墙去吹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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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真的到了生炉子的季节,期间灰跟肖嫚的人几次过招,再也没见过那个给他点烟的人。
灰开始反击了,从他跟肖嫚打赌那天开始。
学校的事情,该他管的一丝不含糊,肖嫚几次想拿走一些资料看都没成功,虽然表面笑意盈盈,心里恨不得把灰千刀万剐。
灰注意到,现在找自己的人越来越奇形怪状。如果说刚开始的还有点学生样,现在这些则根本就是街头巷尾的混混了。肖嫚终于明白一个事实:她所认识的灰已经不在了,现在的灰,完全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坚硬如铁,不再软弱,甚至还开始保护身边的人。
灰把肖嫚的一个朋友打进医院住了半个月,这是灰第一次出重手,原因在于肖嫚选错了时间。
11月6号。星期日。
今年雪来的真早,本来想好好在操场踢一会儿球,没想到根本没法继续。各自拿了衣服散去,灰,翱和阿舟决定先到教室暖和暖和。
操场出口正在铸一个水泥的水槽,水流了一地又冻住。三个人在这里碰到这一次的“猎人”。
阿舟穿的是下面带胶钉的足球鞋,走在冰面上一个趔趄,被对方用铁棍直接打在腰上倒下,灰跑过去想拽他起来,又被铁棍打在脖子上。
一口血浓浓的喷在地上,白的雪,红的血。
一瞬间,灰眼前浮现出上个冬天在雪地上被大眼打的情景,灰的血殷透了雪白的地面……然后是潘笛满是鲜血的手,他举起手来,在说:“如果不死的话就没法不理你了……”
灰疯了。
翱和阿舟都没想到灰会那么疯狂,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铁棍已经远远的抛出去十几米,灰骑在那个人的身上,一拳,两拳,三拳……每一拳都用尽全力,每一拳都对准脑袋……
翱想拉住灰,灰头也不回的一拳甩过来打中翱的肚子,翱差点疼蹲下。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所有人都呆住了,只有灰,一拳接一拳,脸上带着诱人的笑,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被肖嫚算计的苦,潘笛去世的痛,对大眼的恨,全在这个时候发泄出来。
翱和阿舟慌了,一左一右抓住灰的胳膊,费尽力气才把灰从那个人的身上拉走,对方的几个人赶快抬着已经躺在地上不会动的同伴跑掉。翱和阿舟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拼命压着灰——灰没有不分敌我乱打,他躺在地上拼命用力想挣脱翱和阿舟,笑着说“你们放开我”。语气出奇安然。
过了不知道多久,灰终于安静下来,躺在地上安静的看天。
好多雪飘下来,万花筒一样,绚丽的旋转在天空中……
阿舟用纸巾帮灰擦嘴角的血,灰忽然一口咬过纸巾,在嘴里嚼起来。
“喂!”翱想阻止灰。
灰呼的从地上坐起来,把已经沾满血的纸吐出老远:“有烟么?”
“有。”翱从兜里掏出烟。
“谁带钱了?我今天出来踢球就没带。”灰接过烟点上。
“我带着呢。”翱的口袋有拉链,所以出来踢球也没把钱拿出去。
“走,喝酒去。”灰站起来,舌头舔舔还有些没擦干净的血的嘴唇,带头先走了。
翱和阿舟面面相觑,默默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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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嫚坐在灰对面,妩媚的笑:“原来我看错你了,你不是宠物,是野兽。”
“宠物……呵……”灰笑得同样妩媚。
这事,灰被潘陨狠狠的训了一顿。
“不会控制自己是最大的错误。”潘陨最后说。
灰笑嘻嘻的把手放在潘陨的衣服里面暖着,撇嘴:“下次不会了嘛。”
潘陨无奈的笑,现在的灰在平时还是那副宠物的德行:“肖嫚说错了。”
“嗯?”
“你现在还不是野兽,只是一只跳墙的狗而已。”
“哥……这也太难听了吧。”
潘陨给灰揉着受伤的脖子:“事实如此。你只是被逼急了,急得忘记了自己是谁,并不是你本身已经凶猛到了那个程度。”
灰闭上眼睛,转了转头,挑一个舒服的角度躺在潘陨肚子上,然后不说话了。
“睡着了?”过了半天,潘陨轻轻的问。
“没。”
“想什么呢?”
“想你说的话。当时,我确实是很多事情忽然冲到眼前,才开始不顾一切的……”灰睁开眼睛,抬起手,握成拳头,看着。
漂亮的男生的手。
这双手,从小带给灰无数好处:令人称赞的好字,漂亮的画,美丽的琴声,柔软的触感。现在,这双手差点杀人。灰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这样的改变会带来什么,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
躺在潘陨的怀里是最安心的,潘陨在灰的眼里就像一个堡垒,坚不可摧;也是一个支柱,他教会灰如何做一个男人。
灰喜欢听他的建议却不依赖他,这正是潘陨对灰最满意的地方。不可否认,这个小男孩和弟弟除了年龄没有太多相似之处,或许因为他是弟弟委托给自己照顾的吧,再或者,因为喜欢这个孩子的天真和坦然。潘陨觉得照顾灰是天经地义的,就像照顾潘笛一样。
此刻,两个人都没说话,都安静的看着灰那双手。
过了很久。
“你今天怎么没去店里?”灰问。
“有点事。”
“怎么了?”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灰不满意的撇嘴,从潘陨的身上爬起来:“你不是说我不是小孩了么?”
潘陨看了一会儿灰的脸:“朱局长说,最近可能有点麻烦,二哥和我轮着去店里,大部分事情都交给小美做了。”
“到底怎么了?”灰紧张的撑起身体——潘陨都说麻烦的事情,在他来说就是特别麻烦的事情了。
“没什么动静,别问了。”
“你不说我会一直担心的。”
“啧……你这小东西,越来越喜欢装大人了。”
“说啦说啦。”
“……可能……老爸以前的朋友最近会找我们。”
“干嘛?”
“大眼不是最聪明的。”
灰愣愣的看了潘陨一会儿:“我明白了。”
从潘家出来,灰去商场转了一圈,买件东西装进兜里。
抽烟。
灰想着潘笛抽烟的样子,左手甩开烟盒盖,弹出一根烟,右手的打火机啪的一下点燃。
路上人真少,雪积得厚厚的,走上去就像踩棉花糖。嘴里喷出白色的气体,有烟气,也有哈气,在寒冷的空气里静静散去。这种时候灰会觉得很疲倦,没有争斗,没有一起说笑的人,只剩下一肚子乱七八糟纠结在一起的各种事情。
旁边走过两个同校的女生,对灰指指点点。灰把烟蒂狠狠的弹起老高,看它旋转着划个弧形落地,弹跳几下熄灭在雪地上。
最近灰在学校更出名了:
“学生会长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校内校外总是跟人打架”
“哎?学生会长不是‘宠物灰’么”
“是啊,天知道他那么能打架怎么会被叫‘宠物’的”
灰笑了,对商店的橱窗看看自己,头发长了,长高了,还是一张稚气的脸,看不出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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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雪天,学生会的年底总结写完了,灰合上本子揉揉眼睛,准备出门。
“帅哥,不是今天不用上课么?还去教室?”肖嫚懒懒的说。
“我……去操场逛逛。”灰犹豫了一下——告诉肖嫚自己在哪里的话,恐怕就逛不安生了。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没所谓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也就说了。
灰踱步到操场。
因为下雪,操场上只有灰一个人,他顺着跑道走到操场最里面,坐下,掏出口琴。
与其说吹口琴是怀念潘笛的方式,不如说是灰平定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的方式。
过了没一会儿,远远走来一个男生。
灰听到一个人的脚步走近,头也没回,反正肖嫚不可能找一个人“捕猎”。
那人走来没说什么,等到灰一整首曲子吹完了,这才拍拍灰的肩膀:“嗨,你是灰么?”
“嗯……有什么事么?”灰转头看着对方还算帅气的脸问。
对方看到灰的脸愣了一下才说:“是……主任说足球联赛的事情你管,我们高一想举办一次联赛,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行,回头写个书面申请,具体时间什么的咱们再商量。”灰冲他眨一下眼睛。
“呵……”那人不走,看着灰。
“还有什么事么?”
“没了……我只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我们英勇善战的学生会长。”嘿嘿一笑。
“当你夸我好了。”灰无所谓的耸耸肩。
“最近同学们都说学生会长惹了社会上的人,总是在打架。”
“我不喜欢打架。”灰看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薛旗。”
潘笛?灰一愣。薛旗。
灰摇摇头笑自己,这也能联想过去。
没再说话,灰拿起口琴,吹那一万零一遍的曲子,潘笛总喜欢吹的一首。温暖而舒缓。
薛旗没走,原地坐下听。
灰吹完了就看到薛旗那张表情复杂的脸:“看什么哪?我脸长的很奇怪?”
“没,没。”薛旗有点尴尬的掩饰:“下雪很适合你……走吧,你好像已经在这里冻很久了。”
灰站起来,口琴放进兜里,轻轻吹个口哨,跟薛旗一起往办公楼走去。
如灰所料,肖嫚知道了灰去哪里,麻烦就来了,操场出口挡着三个人,看到灰和薛旗呆了一下——肖嫚说灰这会儿一个人在操场呢。
“今天人真少。”灰嗤之以鼻的笑。
笑完灰先出手了——他怕这三个人连薛旗一起打,不想这个小学弟被卷进来。
刚打倒两个,回头发现薛旗也解决了一个。
“该死……”灰暗骂一声,趁着对方没爬起来,抓着薛旗就跑。
两个人一直跑进办公楼才停下,灰被薛旗一把推到暖气上。
“干嘛帮我。”灰靠在暖气上不冷不热的说。
薛旗脸色变了一下,皱皱眉头:“你怎么惹这么多麻烦的?”
“呵……你为什么找我?”灰没回答他。
“因为你是学生会主席啊,主任说……”
“对。”灰打断薛旗的话:“就因为我是学生会主席,麻烦会自动找我的。不过我不喜欢退让而已。”
薛旗愣住了。转而,看看灰那刚刚拿过口琴也打过人的手:“这样的手也能打架啊……”
灰随意的摆摆被薛旗抓住的手:“不可以么?”
“变态……”薛旗吐了一下舌头。
吐舌头……灰的舌头在口腔里舔了一下上颚。他发现自己有点抗拒这个动作。
灰随手摸一下鼻子:“走,办公室说正事去。”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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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肖嫚笑着站起来:“那就这样吧,细节什么的,慢慢再讨论,大体定了,明天跟主任汇报一下,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肖嫚跟两个人告别,走出办公室。
“哇塞,美女耶。”薛旗满眼红心。
美女……灰随着薛旗念了一下,薛旗在一边拽住灰:“走,走,我请你吃饭。”
“你……自己去吃吧。”
“为什么?这事,我得好好感谢你!”
灰冷冷的看着他:“别给自己找麻烦。”
“我什么都怕,就不怕麻烦。”薛旗吐吐舌头,抓起灰的胳膊:“走啦走啦,请你吃烧烤。”
灰竟然很违背自己意愿的跟他走了,只因为他顽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坐在烧烤店靠窗口的位置,两个人东拉西扯,很快天就暗了。
正聊着,薛旗发现灰忽然定定的看着窗外,顺着目光看过去,一男一女刚刚转身而去,那女的背影很熟悉,是学生会的副主席肖嫚。
“她男朋友?”
“呵……”灰看看薛旗举起茶杯:“下午是她告诉你我在操场的吧?”
“是啊,她可热情了。”
“呵……”灰继续呵呵笑着。
“怎么了?”
“下午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在操场的人。”
“那我还真找她问对了哦!……等等!唯一一个?那,那些……??”
薛旗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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