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还太年轻 二
B：秦舞
“怎么呆一天就走啊？”妈妈问秦舞。
秦舞摆弄一下头发：“椽今天已经回北京了，我得赶快回去。”
“哎？椽椽不在北京那几天你怎么不回来？”
“我正实习呢，哪有那么多时间。”
妈妈没再说什么，这个理由够充分。
再次踏上列车，回北京。
一路跟茕发着短信聊天倒不闷，时间也缩短了一样。
茕又问“能不能做我女朋友”，秦舞还是没直接回答他，她想，茕确实是个好男人，善良体贴，虽然那个晚上有些尴尬，倒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无法接受的。
那，椽呢？椽也不错，虽然不怎么体贴，有点大男子主义，但是其它方面都不错，有时候会有小孩子脾气，也挺可爱啊。她想到这里给椽发条短信：“亲爱的，我傍晚到北京，你接我好不好。”
椽的性格不喜欢跟人亲热，他不会叫秦舞“宝贝”，也不会在街上搂着她的肩膀，秦舞不舒服的时候，他不会呢喃细语，只会说：坚强一点……
秦舞猜测着，大概椽回过来的短信会说：那么大人了，回来也要人接？自己回来不就得了。
手机响起，秦舞赶快看，却是茕在说：“坐车要是困的话，把包搂好，别丢了。”
呵，秦舞笑，这两个男人真是太不同了。椽从来不会这么说，秦舞被小偷在公交车上偷走钱包那次，他也只说：“怎么那么不小心，笨。下次小心一点。”
椽的短信过来，他说：“好啊，车站对面KFC见，我可能稍微晚一点。”
秦舞赶快看车窗外的太阳从什么方向升起。
下午五点，秦舞在KFC坐了一个小时之后，就看见椽大步走进来，四处张望。
“这儿呢！”
“哦。”椽走到秦舞对面坐下：“本来出来就晚，还塞车。”
来了就挺好。秦舞对自己说。
椽搓搓手：“外面挺冷的，哎？这裙子什么时候买的？”
“在家买的。你在外面玩的怎么样？”
“嗨。”椽拎起一根薯条研究着：“也就那么回事吧，没什么意思，还是回来好。”
秦舞开心起来。
其实她明白，椽所说的“还是回来好”只不过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城市，喜欢在家的感觉，并不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叫秦舞的女人——他向来都是这样。
然而开心这状态很奇怪，哪怕理由很莫名其妙甚至没有理由，也会忽然开心。
秦舞得寸进尺，试探的问：“晚上没事吧？陪我逛一会儿？”
“嗯，行。”
今天怎么了，世界末日么？他怎么什么都答应。秦舞满足的收起CD，跟椽一起出门。
说逛，只不过回家中途倒车的地方刚好是西单。在北京四年，这里早已逛烂了，然而只要椽在，逛多少次秦舞都愿意。
椽喜欢逛街，不喜欢逛商场，在街上走几个小时都不累，逛商场一个小时就叫苦。这是跟秦舞最不合拍的地方，秦舞是个时尚的女孩，说她俗也好，她就是喜欢在商场里面看各种新款服饰呵化妆品，哪怕买不起看看也好，买的起也未必真想买。她经常拉着椽去中友看淑女屋和ONLY的新品，无所谓价格是否根本不值质量，反正不买。
逛完中友，韩国城也要去走走，这方面两人一致——韩国城总是能淘到便宜而有趣的东西。进韩国城之后，椽一改在中友看女装的沉默，评头品足，跟秦舞俩人好不热闹。
此时，秦舞手机里已经有好几个短信和未接电话，都是茕的。
“你在干嘛？”
“怎么不回短信？”
“怎么还没到家啊？”
“天都黑了，人呢？”
“回个话啊……”
……
有椽在身边，秦舞会忘记很多事情，比如看看手机有没短信。
晚上十点，两人心满意足的抱着几个在韩国城淘到的座垫和小玩意儿回到家里。
家，是和朋友合租的房子，三大间，秦舞自己的朋友一间，椽一间，另外一对情侣一间。房间虽是这么分配，秦舞也偶尔到椽的房间住。不过即使过去住，椽也没多少时间陪她，每次面对椽的背影，她会坐立不安，看不下书，也没心情做别的事情。
“今天一个……人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合租的邻居看见秦舞回来就对她说，看到椽，立刻把要说的“男人”换成“人”。
“谁啊？”
“不知道，我不认识的。”
“哦……”秦舞耸肩：“有事会再打过来吧。”
回房间收拾一下，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呀……”秦舞轻声叫。
“怎么了？”椽倒在床上问。
“没，我妈给我打电话了。”秦舞回答。
赶快发短信回去，跟茕解释说，自己刚才跟男朋友逛街去了没听到手机响。
电话立刻响起。
秦舞走过去接：“喂？你啊……哦……”
椽刚好站起来回房间做事去了。
“你考虑了没有？”茕问。
“考虑什么？”
“做我女朋友啊。”
“这个……我……现在也挺好啊。”
“可是我忽然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让你幸福。”茕的语气很认真。
“我舍不得他……”秦舞说的是实话，在茕和椽之间，她很难做出让自己满意的选择。两个都喜欢，各有各的好。她喜欢茕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也喜欢椽的独立让她不得不追逐。
恋爱不比警察抓小偷，追和被追都是快乐的。
“我也舍不得你。”茕说了一句让秦舞最感动的话：“我想跟你结婚，从昨天开始，到我死了为止。”
感动归感动，秦舞还是不忘贫一下：“酸死了，这种话你也说～”
“答应我吧？”
“我……再考虑考虑。”
“要考虑那么多么？”
“认识这么多年了，忽然这样说，我有点不习惯。”
“那好吧。”
去椽的房间看，椽在埋头做事，她默默从房间退出来。
椽每天傍晚不忙的时候都要出去散步，秦舞只要不来例假都会陪他。
过了几天，茕的热情有增无减，秦舞的心里多少变化了一些。
她决定探探椽的态度。
第一天傍晚散步的时候，她问椽：“你说，街上这么多情侣，如果分手了，还能做朋友么？”
“一般不成吧。”椽四处看看：“我认识的人里，少有几对分手以后可以做朋友的，大部分都不想再联系，好像分手是仇人一样。”
“那要是我跟你分手呢？”
“嗯？我想，我会尽量跟你做朋友吧，只要你愿意。”
第二天傍晚照例散步。
“你说情人和妻子有什么区别？”
“倒，这什么问题啊？”椽拉住信步向前的秦舞，用手指指红灯：“妻子是相爱了以后一起生活的人，情人是只相爱不结婚的人。”
“可是情人往往都是互相利用的吧……”
“呵呵，这两种都有可能是利益关系。”红灯变绿灯，椽拍拍秦舞的肩膀往前走：“我是从感情方面说的，情人嘛，可能因为已经结婚了又爱上另外一个，也可能是无法结婚却爱上了。”
“我不喜欢情人这个词。”秦舞噘噘嘴，顺手挂在椽的胳膊上。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觉得有点不光明正大。”
“也不是这么说啦，互相有感情的都是情人，只不过社会现象让情人这个词挂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已。”椽向来喜欢从自己的角度解释事物。
“那，如果以后我们分手了，做情人吧？”
椽看看她：“怎么？想分手了？”
“才～没有。”
第三天同住的朋友过生日，秦舞和椽决定合买一个蛋糕送给朋友。
走在路上，秦舞的小算盘心态又开始发作：“你说男人和女人能做纯粹的朋友么？”
“怎么不能……”椽笑笑：“很难就是了。”
“我以为根本不可能……”秦舞想到茕和自己十年朋友最后还是走上这一步。
沉默了一会儿。
买蛋糕回来，椽忽然开口：“不如我们分手做情人吧，真想知道做情人什么感觉呢。”
“好啊。”
朋友的生日聚会挺开心，饭后，秦舞和椽饱饱的躺在床上聊天。
“我们现在是情人了哦～”秦舞爬进椽怀里。
“就是，哎？怎么我们都分手了你还往我身上爬？”
“情人啊，应该的。”秦舞眯起眼睛欢快的笑。
“嘿，也是。”椽没再说什么，伸出胳膊搂住秦舞。
秦舞把手机给椽看：“你看看怎么回事，我手机最近经常不响。”
椽拿过手机折腾一会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坏了，改天去客服问问。”
“好。怎么忽然想到做情人？”秦舞挠着椽的肩膀问。
“省得你不自在。”椽轻轻一笑。
“我？为什么？”
“看你每天想着各种问题试探我，怕你太累。”椽说话总是很直接。
“……那个……我……”
“做情人也挺好，你不是说想知道情人是什么感觉么。”
情人其实本来就是一种社会现象，只不过有些人之间的利益是金钱或者权力，有些人之间的利益是感情而已。感情本身就会成为一种想维持又想放开的利益。
这话椽没有对秦舞说。
“你是真的想跟我分手啊？”
“是啊。”
秦舞不说话了。她从椽怀里爬起来，掏出椽的烟来抽。
“怎么？失恋了要抽烟？”
“谁～说的，没有你我很快也能找到新的归宿，切，又不是就你一个男人。”秦舞顽皮的吐烟圈玩。可是烟不给她面子，好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完整的。
椽也点一根烟，靠在墙角看着秦舞：“你不如直接跟我说说那个男人是谁。”
“咳！～”秦舞一听立刻呛一气管烟：“什么男人？”
“那个让你疑惑的，问我分手是否可以做朋友，妻子和情人有什么区别，男女能不能做纯粹朋友的男人啊。”椽舔舔嘴唇。
“你……”
“说吧说吧，反正时间还早，不急着睡觉上班。”
“呃……叫我怎么说好。”秦舞彻底郁闷了。
“他叫什么名字？”
“不告诉你。”
“嗯……我想想……”椽摇头晃脑扮仙人：“茕？”
一语中的。
秦舞有点惊慌的看着椽：“你怎么知道的？”
“呵。”椽看她承认了，无所谓的笑笑：“你手机上陌生的名字不多，所以比较容易记住。”
秦舞想到刚才手机给椽看过。她怕椽看到短信，特地群删了所有短信。
没想到……
“他人怎么样？”椽继续问。
秦舞掐掉烟，重新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对椽讲述她和茕的故事。
半个小时之后，讲完了。包括在泉城发生的事情。
“我帮你打消顾虑好了。”椽听完考虑了一下才说：“去恋爱吧。”
秦舞愣着看椽。
“我们在一起三年了吧？现在的生活，虽然算是挺幸福的，不过习惯多于爱情，没太多恋爱的激情在里面了，我想正是因为这个你才会对另外的人动心。”椽重新点一根烟：“不如去谈谈恋爱，多谈几次恋爱也好，这样更容易辨认跟什么样的人一起生活才是幸福的。”
“你不要我了？”幽怨。
“拜托唉，是你不要我了。”椽大笑起来：“别那么幽怨好不好？”
“我哪有不要你？”
“没有么？”椽的话非常简单。
秦舞却觉得非常复杂。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了，秦舞干脆跟椽敞开说话。她告诉椽，自己喜欢茕的部分，就是茕纵容自己的快乐，可以带她去公园去游乐场，或许其中的感动多过爱，却让她无比快乐。
也因此犹豫。
椽是完全不同的。秦舞对椽的爱情多过茕，不过椽是理性的人，生计问题向来放首位，这多少让秦舞有些不满，她总是说：生活嘛，不要太逼着自己，该玩的时候陪我玩啊。
椽却说：现在不用功的话，以后有哭的时候，不如少玩一点多学点东西做点事。
不满归不满，秦舞喜欢椽的理性。她冷静下来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感性的人，需要一个理性的人陪伴，互补。可是大部分时间她是不冷静的，她热爱生活，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都为她的热情服务才好。
所以椽在她这里美好而残缺，茕刚好填补了所有残缺。
“我想，我真的该失恋才对，太贪心了～舍不得你的好，也放不下他的快乐。”秦舞闷笑一下——本来是她在平衡两边作出选择，现在却成了被迫选择，何况，椽说出来的话向来没的选择，这一点屡屡应验，从没有过特例。
“一定要分手么？”秦舞不甘心这样分手。
“呵，这三年来，你也闹过无数次分手了吧？我知道你是威胁我，让我对你更好一点，不过，”椽随意笑一下：“记得么？我对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说分手的话，那就一定结束了。”
秦舞当然记得。椽说过那句话之后，有一次秦舞又闹分手，椽说：别再说分手，再说我们就真分。她吓得立刻闭嘴。
果然还是没法扭转的。秦舞缠着手指。
她仍然不想放开椽，也放不开。
一起三年了，从认识到恋爱一直到现在。也许两个人中间始终缺少点什么？却也在生活中弥补了。就像窗外的城市，大街小巷遍布过他们的足迹，咖啡屋酒吧也都是一起坐过聊过的，放手的话，这些生活的足迹又能放到哪里去？
足迹是一辈子抹不去的，哪怕公路翻新店铺拆迁。
电话响，秦舞接起来，是茕。
“啪”的一声挂掉。
又响。
“喂？”还没来得及挂，对方已经开始说话。
秦舞听出不是茕的声音：“哪位？”
“秦舞么？……是我。”
“小开。”秦舞回头对椽说。
椽接起电话。
“喂？椽么？”
“是我。”
“好几天没联系了，你怎么样？”
“还成。”椽把烟头按进烟灰缸。
“跟秦舞还好吧？你们俩语气怎么都怪怪的？”
椽笑起来：“哪有，再说，我们不好不正是你希望的？”
“我……才不，我希望你幸福，如果你们幸福，我就希望你们不分手。”
“嘿……你小子。”
电压瞬间不稳，灯忽闪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灯火通明。
一百瓦的灯泡实在太亮了。秦舞看着屋里的光线听着椽和小开打电话。
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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