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空

2005-09-01 18:42 | 绯尘

六月。
现在是六月,阳光如火蔓延,狠狠的灼伤了我的手指。我爱在十二月。那个时候我希望可以和我心爱的男生一起过圣诞节。
他穿白色风衣和蓝的帆布鞋子,他把手指插在口袋里对我笑,他写很优雅的字画极其妖气的画,他说话的声音平淡清晰,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知道我爱浪漫一身的棉衣和ALL STAR的鞋子,他知道我喜欢把头发扎歪的留乱七八糟的刘海说话像海水一样瞬间汹涌瞬间平息。
他什么都受得了。他温文尔雅得要死。
他在圣诞夜亲吻我的额头并且为我祈祷,他说你要乖一点再乖一点要学习刻苦一点再刻苦一点长的漂亮一点再漂亮一点,我爱你,你也要爱我。我是你的耶酥。

我最想收到的圣诞礼物是汇美舍的花朵味道的香水。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这个眼睛深邃的像无穷尽的夜空的女子,她只爱柠檬草的味道。

我们要无比热闹的过我们一起过的圣诞节。我要把手指甲涂成银点点的样子,画喜气洋洋的大红色眼影,擦一点点的润唇膏,戴一双湛蓝色的男生手套。呵呵,我会把我可爱优美的小腿和脚踝露出来,让所有心怀不轨的人看到我的红珊瑚脚链。
它们仰着脸飞快飞快的跳舞,掉下去,又要不见。寂寞空旷旷的响。
清晨的雪渐渐清凉的落丫落的扑满我们的脸颊和眼睛。深情亲吻。然后他唱起杰伦的歌开始温暖这个初生的清晨,他唱简单爱。扬扬落落的调子在他的嘴唇里甜美的像糖果一般诱人。我呵呵的笑,然后训斥他唱得太好。真的真的。我怕他唱得这么这么的好会抢了杰伦的位子。我不允许有任何人代替我的杰伦。
所以我的心爱的男生说那么好吧从此以后我缄口不唱。
他也爱我爱的杰伦。他总是听我的看我爱看的笑我随口说的无聊笑话。他乖的可以媲美耶酥观音甚至如来佛祖。
他很伟大。他说无论我丑了胖了黑了矮了还是穷的一干二净他都不嫌弃我。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自爱。

我们廉洁的像是要消失在河畔的棉布花朵。

这是我六月遐想连篇的梦。他是主角,A男。


六月末。
晴天。我开始想念一些些绿草茵茵暖风习习的美好句子。
走在一个人的路上,太阳高高挂,我把耳机揣在口袋里它咕噜咕噜的响。然后杰伦的声音肆无忌惮的游走,铺天盖地。
我看到一个长头发的男生坐在台阶上画素描。
我说我要画一张自画像,多少钱。
他抬起线条锐利的下巴看我,眼神清澈,睫毛茂密并且细长,犹如繁花盛开的姿态。他说,二十快。
然后他拿起铅笔开始画画。我坐了下来,不管一地尘土,就这个样子利落的坐下看着他画。我喜欢他右手小指戴的尾戒,有一串英文:Zen。
我保持着自己最不羁的样子看着天色很快的暗下去,黄昏渲染开来,他把画拿给我看。他终于笑 起来然后说,我很喜欢你这种表情。
他用绯红的水彩渲染我脸上的斑点,然后是我的冷漠乖张的眼睛,轻轻上扬的唇。我把钱拿给他,我问他ZEN是什么意思?
我的英文名。他说。有禅宗的意思,我信佛。他从口袋里掏出青色的观音玉佩给我看。低下头的时候他的头发落了下来,挡住他轻薄的眼睛,夕阳暗红的光流过他的脸,我爱上了他温暖迷人的睫毛。

我把他画的画框起来挂在卧室里。一天24小时的流连。然后我终于还是再去找他为我画画。
我说我叫下弦。
他眯了眯眼睛,嘴唇薄薄的贴在一起。他说我不信,我叫上弦。

我笑起来的时候锁骨像蝴蝶一般纤纤扇动,我说是的我没有骗你。因为我爱上了你的睫毛。


七月。
信佛的男生相信宿命和轮回,相信爱情有始无终,相信在劫难逃。我也是。我和下弦有同样不羁的脸轻薄的嘴唇和空旷的心脏。
还有着孪生姐妹的名字。
我嘲笑上弦,你看你的名字多么像一个面相清秀的女子,并且是孪生姐妹中的姐姐。
他说好吧下弦我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他笑的很无耻。他说我天性风流,多来一个妹妹也无谓。
我们手把手的喝啤酒拜天地。结拜。兄妹或者姐妹。
下弦的冥蓝色眼睛缠绕在我的锁骨上。他用画笔在上面画散败的樱花,一地荼靡。我们在家门口互相道别,然后我亲吻他很女人的眼睫毛,我说晚安上弦。
我闻到了他脸上清冷的散淡在空气中的薄荷味道,温暖沿着我的鼻尖一路蔓延。我看着他转身走进去,没有回头。


七月了中旬了。
姓李的班主任对我从无可奈何到恨之入骨最后到不共戴天。我每天优雅的弯下身子保持微笑说,李老师好。然后再等他轻轻点个头。
这个过程像恹恹梅雨天一般暧昧并且耐人寻味。
我抚摩着自己十个精巧圆润的手指甲缓缓走过楼梯,然后狡黠的笑。我的锁骨翩然欲飞蠢蠢欲动。我果真就听到他在课堂上说某位同学的衬衣扣子竟然打开了两个,露出了胸口,这是不尊敬师长不尊重学校的行为,带坏了班风甚至校风,非常不好。我希望大家都要洁身自爱,彼此尊重。

大考,我睡的甜美安稳一派轻松,睡过了最后一堂考试。我的成绩是全班最后。
木子李找我聊天。
我垮下眉毛从头到晚都不要看他的脸色,真是面如尘土。他说下弦你要考大学的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我笑我不怕,我还有那颗粉红色糖纸包裹的层层叠叠的糖果。
他说下弦你怎么对得起学费对得起老师对得起学校?我笑我不怕,我有糖。
他说。下弦。你的父母会多伤心多痛苦?我笑起来说,真的我不怕,我有糖。我唯一的最后的无比甜美的糖果。

我把它藏在右手的抽屉里,白色信封里,透明的粉红色糖纸里。我的救命毒药。


七月消散了吧。
这个夏天郁闷的丧失掉我全部的胃口。像是一首漫漫无边毫无调子的曲子,开了头就结不了尾巴。
我看着天空,看着黑板,看着屋顶。一遍遍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上弦说巫婆巫婆黑眼圈都此起彼伏了丫,他嘿嘿的笑我,两只眼睛明亮如星斗。我看着天空,看着黑板,看着屋顶,就这样认识了上弦介绍过来的狮子座男生子矜。

我是白羊。认识上弦以后怕坏了他,他是天蝎,天上蛇蝎的这两个字:天蝎。于是我在QQ的签名档上写:我恨天蝎。离我远一点。闭嘴,安静,再安静。感激不禁。
子矜的消息嘀嘀嘀嘀响。下弦,我只说一句就闭嘴。我不是天蝎。
然后我放过了他。
我和子矜很快就眉开眼笑的聊开了。我喜欢他的名字,子矜。就这一点。
我的键盘干净利落的啪啪响,一丫二丫一,二丫一丫二。子矜说下弦你饶了我吧我手都软了。然后我笑倒在椅子满脸骄傲。
它们最臭美。我的十根精巧干净无与伦比的手指头它们臭美死了。

在一个陌生的BBS里面注册了名字,我开始断断续续的写字。写日记。写我的残缺不齐神情恍惚的字。
我叫花开朵朵。
每天的深夜我就端坐在电脑前面醉生梦死的写日记。子矜在那里等着它们渐渐张扬出苍白的脸,他说朵朵我把它们打印出来,捏在手心里面露骨的疼。
朵朵丫朵朵早点睡。朵朵朵朵,做个好梦。他叫我朵朵。

某个夜里我的眼睛像汹涌的潮水泛滥的疼痛,眼泪失了轨道,就这个样子的掉,流过我洁白如水的脸。
我飞奔下楼买了几十瓶眼药水。润洁。透明的小蓝瓶子。从此我再也戒不掉了于是它成了我手心里的宝贝宝宝贝贝。
子矜说那些黑色的文字从你的指尖落花流水一般的掉下来可是又钻进了你的眼底,绵绵缠缠曲曲折折发芽长大。然后盛开。
朵朵,它们依赖在你的眼泪里花开朵朵。从此不分开。
朵朵,它们花开朵朵。


八月出头。
六月里我做了一个温暖如水的梦。我还记着念着咬牙切齿的翘首期盼。
我的耶酥我的圣诞。
然后我换上新的签名,为这个梦添个好兆头,

别说你爱我
我也不爱你
我们自爱

廉洁的像快要消失在河畔的棉布花朵。

可是我难过了。我的姐姐或者哥哥上弦有了他藏在手心里的人了。上弦把头发打理的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的和她走在一起。他对她笑。他对她笑。他一直都对她笑。她是他的棉布花朵突如其来的开在他的手心里。
她喜欢我的字喜欢我喜欢上弦。

安静。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拜托。谁也不许手拉手满脸甜蜜的靠近我。我受伤了。
我的眼睛,受伤了。

此伤不愈。


八月如水,流逝。
这个星期天子矜请客,吃M。我爱M。我说子矜我可不是美女你怎么认得出我。他很赖皮的一直一直笑不说话,然后发过来上弦对他说的话。
“没有人会跟小巫婆一个模样的。天上没有地上就此一个了。她有让人过目不忘的能力。子矜,下弦真是一个小巫婆。”
子矜说朵朵无论你从东南西北任何一个方向走过来我都知道。你是朵朵丫。白羊座的小朵朵。

然后我去见他。
穿黑色的落到膝盖上的黑色袍子和麻布短裤,散开头发,夹一颗桃木的鬼笑嘴脸的发夹。背红色的大挎包。摇摇晃晃的走到他的面前微笑。
子矜很英俊。我喜欢说子矜非常非常好看。他把手指放在口袋里面靠在某根树干上看着我走过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他的蓝体恤黑裤子,无边眼镜,口齿明亮。我看着他的嘴唇声色不露的笑。
我说王子殿下丫你好。我眯起眼睛诡异的呵呵笑起来,天南地北的巫婆和王子,接下来的剧情要怎么发展。
我的洁白似水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子矜开了口,朵朵,你真的是巫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小巫婆。
初次见面我和子矜一见如故。笑如桃花。

大跨步的走进M,我的黑丫丫的帆布鞋子清脆的响起来,在这个早晨犹如巫婆的咒语一般配合着我。
可是在我刚踏进门的那一刻。我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倒下去了。我很想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来不及。我就倒了。
狠狠的摔在M冰凉洁白的地板上。

医生说我经常熬夜并且长期节食造成了我的突如其来的晕倒。
然后子矜非常迅速的把我抱到M里面点了一桌子吃的。扑鼻的香。子矜说不哭不哭刚才摔疼了吧。朵朵怎么突然就花开朵朵了呢。他笑的满眼灿烂。然后我不理他开始喀嚓喀嚓的填肚子。
我的刘海芳香弥漫的盛开在我的右脸,正好遮住了我的泪痣和美人痣。
他什么都看不见。他看着我凶狠的吃相和嘴角遗留的微笑。他看着我刚修过的月牙模样的眉毛和涂着美宝莲的透明唇彩的嘴唇。他看到的只是一个黑衣黑鞋黑袜子的小巫婆。他丝毫看不见这个巫婆潮湿的心里开着洁白如水的水仙花。它的自恋它的美丽。风吹过来的时候它摇动着她的眼泪,哗啦啦,哗啦啦。

子矜突然张开口说了一句话把我噎住了。
我愤愤的盯着他,恨不得把他扒皮啃骨。
朵朵你慢慢吃别急。我只说一句就闭嘴。其实,我是天蝎座。

子矜长的很英俊,只是我看不顺眼。我很想一拳头打过去然后拍拍手转身就走。
那句话我应该会说的惊天动地的干净利落:闭嘴。安静,再安静。谢谢合作。我恨天蝎。


九月已经铺天盖地。
我没有做更多的梦。开学后要考试,那段时间我不停的做噩梦。
班主任对我着我笑。我也对着他笑。我们就这样笑丫笑丫的天荤地暗天长地久天塌地陷最后天边海角的收不拢嘴。
有一个刹那我有了睡觉的念头。
我的糖果。它们可以让我一睡永不醒。在黑暗的夜晚一直一直展翅高飞。我对着天空说话,让我跳下去吧抱住我别松手。
我摸出那颗粉红的糖果捏在手里。然后我把温水倒进杯子里咕噜噜的和着糖果一起吞进肚子里面。
很沉,糖果飞快的掉进我的身体里面,犹如石沉海底。一切都安然无恙了天亮了天黑了我不用再看闹钟不需要再背课本我笑的花开不败。

我打了电话给上弦和子矜,睡了吧。我忘了说晚安了呵呵。现在再说一声,晚安。早安。你们都要平安无恙。
乖乖的丫。
我挂了。

可是后来我醒在洁白如百合花一样的医院里。有很多目光阴沉的医生。还有一个捏着我手心的男生,天蝎座的男生,他和他的棉布花朵站的整整齐齐。
上弦告诉我,那天他的心上人突然很想见见我。于是他带着她一路飞驰的过来。然后看见我笑容异常诡异的睡在地板上。
是他们揉碎了我的梦。
我的娇生惯养的百合花渐渐枯黄的倒下去。疼痛像水漫金山一般一个瞬间就淹没了我的心脏。
眼泪是丧失翅膀的黑鸟,埋葬在我的肩膀。

我低下头缓缓缓缓的牵动嘴角,波诡云谲的笑了。


十月。再见。
我选择在十月离开。离圣诞节还足够遥远,我开始寻觅我的A男。我的耶酥我的杰伦。
那天我很想见见子矜。我想唱首歌给他听。一句也行不然半句也行。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听到他的留言:抱歉,我暂时离开这里去了上海。有事请留言,我会尽快回复。
我吃吃的咧开嘴笑。一口苍白荒凉的牙齿。
然后我忘记我想说的话了。我忘了告诉他我要走了一辈子都不回来。我忘了蝴蝶的调子忘了告诉他我去找我的A男。
然后我挂上了电话。

十月十日我的火车。开往某某地。
我抱着上弦画的画走了。我始终觉得我见过这个女子。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吧。绯红的斑点暗红的眼睛透明的粉红嘴唇。还有鲜红似血的泪痣和美人痣。
火车开动的片刻我哭了。我的百合花顺流而下,渐渐消失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它已经丧失掉所有的洁白骄傲和美丽,腐烂败臭。
我转过头看着玻璃上洁白如水的女子的脸。回忆在这一秒褪落了皮肤,鲜血淋淋。我再想不起我爱过的眼睫毛和一个男子清澈明亮的姓名。
火车的布满尘埃的玻璃窗户上我看见我的脸。双目空空。

然后我埋下头哭泣。失声哭泣。

风吹过,一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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