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曹 | 七
2006-01-21 17:13 | Enzo
嗯的...终于开始补咯.. 几乎已经忘记了前面写过什么.. 昨天给老哥打电话 跟他说起我正在写他的故事 被他说偶神经病..= = 汗... | 七 | 10:41 2005-12-22 七月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对着笔记本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很珍惜这一年,就好像以往的好时光不值得一提而以后不会再有好时光一样。从这一年开始以来,每个月我都抱着笔记本记下发生了什么,只有七月,一整个月一个字也没有。 六月底的时候曾有毕业典礼,去了,却没什么特别的心情波动。因为除了离开学校,我的生活没有什么的不同:仍然是学习,仍然是茶和小南的组合,每天跟老妈耍赖,偶尔跳舞,偶尔见见同样准备考研的表姐……面对那些将要分别的同学,才发现似乎四年以来不曾留给我什么深刻印象,一张张眼熟的脸罢了。最怕人家说:曹诺你还记得……么?我根本不记得除了和这些人在同一间教室上课之外还有过什么交集。再多的平行线堆在一起也是平行线。所以毕业典礼对我来说实在无趣。与其说不舍,其实是我还不习惯不能用五分钟时间穿过宿舍区到操场跑步,不能用五分钟时间穿过宿舍区到操场反方向的食堂吃饭。 然后,整个七月的时间里只有读书读书。 燥热无比。茶租的房子没空调,所以四个人挤到我房间里。学习是学不下去了,打牌茶不会,打麻将我不会,打游戏路小梵不会,唱歌的话小南…… 小南坐在我新买的椅子上,跟着电脑里的蔡琴唱:“是谁在敲打我床,是谁在脱光衣裳……” “我说你能不能闭嘴?”随手丢过去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小南抓起我扔过去的本子看:“啊……如果我是造物主,现在就让天塌下来,爱砸死谁砸死谁……” 糟……我丢过去的竟然是笔记本。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武师的儿子杀人不眨眼……” “住嘴!”我跳起来去抢,本子已经转到茶手里。 茶看一眼内容,眯起眼睛轻轻笑着把本子还给我。呼……松了一口气。 “是什么啊?”路小梵问。 “没……”我打哈哈。 “‘没穿警服的时候就偶尔让我做一个混混吧。’这写的不赖。”茶笑嘻嘻背出刚才在本子上看到的话。 于是我和好奇的路小梵之间又是一阵争抢。 折腾一番,本子还是落在路小梵手里。原本这些东西也没刻意藏起来,只是一些我对生活的记录而已,记录中出现最多的词条恐怕也是他们的名字。 “我靠……作家。”小南挤在路小梵身边,边看边损我。 茶仿佛连看的兴趣都没有,坐在电脑前翻弄播放列表,过了一会儿说:“七月你是不是只有两个字可以写啊?” 我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三下,和茶一起说:“学习。”这是我们要表达一致意见时的小动作。 “刚好我老爸的战友满叔一直让我去他那里玩,我本来没打算的,不过这天气也太热,小南也还没开始忙,不如我们一起去玩一趟。” “什么地方?”路小梵问。 “乌珠穆。” “啥母猪啥啥?”小南抬头,头中三拳。 第二天买了些东西,第三天,7月25日,我们北上锡勒。 经过一大片城市和一小片黄沙之后就是内蒙古大草原,远远看出去除了蓝天绿草什么都没有,倍感清爽。只可惜偶尔经过的小城镇能看到的外地人绝对多于本地人——离“中土”还没特别远的这些市镇已经全部贡献给旅游业了。 草原看多了也疲劳,昏昏欲睡中车到了锡勒。 接我们的,是满叔的儿子满磊,用通俗的话来说叫典型的北方大汉:浓眉红脸,人高马大。和他比起来,同是北方人的我怎么这么……“娇小”?愤愤的踮一下脚尖。 刚打完招呼说两句客套话已经可以知道满磊是一个土人。这话我说得没有贬义,看得出他没接触过太多人际关系尔虞我诈奉承打点,举手投足间透出淳朴的土,他说乌珠穆沁还有一段距离,说完挠挠戴着牧民帽的脑袋,土得可爱。茶拿出烟,几个男生一人一根,我给满磊点火,他不好意思的推让着,直到我们三个都点上了才勉强肯让我帮他点,反倒让我不知该如何好。这样的人,大概像好朋友一样随手把打火机丢给他才是最友好的举动吧。 满磊开来一辆破旧的212,在怕车散架之余仍然让我精神上稍有振奋——坐吉普车驰骋草原大概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美丽愿望,似乎只有吉普车才能完美融入和大自然有关的野性的画面里。带着这种兴奋登上212,在满磊打三次火之后,汽车终于不再咳嗽,轰然带着我们穿街过市奔向草原。 破车倒也飞快,一路上和满磊东拉西扯,和他熟络起来,也知道我们今晚无法到达乌珠穆,要在一个牧民的小集落过夜。路小梵念念不忘在锡勒暼过一眼的手链,满磊笑着说那东西在内蒙到处都有,明天弄几条送我们。 草原,草原。 甚至没有可以提供我们方向的路,满磊却熟练的直行转弯,毫不迟疑。兴奋劲过了,说话说累了,路小梵和小南互相靠着头昏昏欲睡,茶出于礼貌仍然和满磊攀谈着,而我眼睛被风吹得懒得睁开,耳朵在吉普车的隆隆声中欲仙欲死,也靠在座椅上,体会颠簸的触觉。我有个走过很多地方的弟弟,和我关系特别好,所以我常常收到他乱七八糟的礼物:敦煌的石头,云南的挂饰,西藏的项链,黑龙江的兽牙……甚至有一次他还送了一根骨头给我,说是在西北戈壁捡到的。我把那根骨头用盒子装好放进楼下库房,天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遗骸。而我完全相反,从小也没出过几次远门,一直在木城屁大块地方蹦达,偶尔送他的礼物都是木城可以买到的东西,大概也只因为是我这个哥哥送的才略显珍贵。这次内蒙之行想着可以混个别致的礼物给他。 太阳接近地平线的时候,车终于停下来,满磊说过夜的村落到了。先叫醒路小梵他们俩,才抬头看向“村落”。几座蒙古包,一些栅栏里圈着牛羊,还有不知道忙活什么的人们。小南欢呼一声窜下车去,又被一条狼狗追回来。 这“村子”其实是整个村子的留守部分,也捎带充当来往的驿站,人不多,却很热闹。晚上我们睡在一位苏氏婆婆家,苏婆婆说来的时间刚好,把一切安顿好了一起吃晚饭。 等到开饭,嘴甜的路小梵已经苏婆婆长苏婆婆短哄得老太太合不住嘴。可不是么,拿她在城市里的能耐出来,还不把这淳朴乡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我暗笑着看茶,他也拼命忍着笑。 “妈!饭好没?”一声断喝,我迅速转头看向声源——蒙古包的帘子掀开,一巨型大汉低头钻进来。真的是钻,跟他一比,连满磊的身高体形都相形见绌。小南看看大汉,看看我,吐吐舌头:“果然放养和圈养是有区别的。” 也不顾形象了,追过去对他拳脚相向。 大汉是苏婆婆的儿子,汉名苏武,而且,他是牧羊的。这名字取“苏五”的谐音,他是家里第五个儿子,没有和父亲哥哥们去远方,留在家里陪妈妈。 “小武哥,过两天就要比武了,你报名没啊?”满磊吃得满面油光和苏武话家常。 “还报啥报啊,去年不是弄个冠军么?今年直接跟上去就行了。”苏武满不在乎的说:“今年那帮兔崽子肯定不是对手,都是十七八小豆子,我都不愿意去了。去年那几个今年都远牧,没回来。” “比武?”小南双眼放光:“什么比武?就电视上那种,传统的……那个……” “对!”满磊有些兴奋:“小武哥可厉害了。” “哎,你们俩。”苏武叫我和小南,他还没记住我们名字:“刚才看你们俩闹,好像挺会打啊?待会儿比划比划?” 我心想我这两把刷子,平时打打架欺负欺负小南还行,哪敢拿出来跟人家比划啊,赶忙回绝:“不成不成,我们那是瞎折……” 腾还没出口,小南早已吆喝开了:“好啊,比划比划!” 瞪死这不知死活的笨蛋。 这一出口可就没法改了,随着苏武俩巴掌一拍,吃完饭就打。我把手放在额头上,那叫一个无奈。 丢给茶一个眼神,他摇头。 继续丢,他继续摇头。 爬去找路小梵:“我说,茶不想打……” “那怎么了?” “你想啊,我是肯定打不过苏武了,小南除了比较猛,架势还不如我,要是茶不打的话,我们唯一来这么一次就让人家看扁了。”我伸出手指,用力比划唯一的“一”,强调其重要性。虽然没真这么想,不过我得承认自己从小输不起。 “啧……你不说我还没想到。我去跟他说。”路小梵拍胸脯。 我嘿嘿一笑,茶这次栽了。 饭后简单运动一下,这场“私斗”就落下帷幕了。几乎吸引来全村的男女老少。 村里爱热闹又有力气的年轻人也不肯错过这场热闹,纷纷要求出场,最后安排定了三对三。 “不成,我得安排一下。”小南看这阵势忽然有点紧张。 “安排什么?” “那个谁谁赛马来着?古代的?” “田忌。” “对对,田鸡。就是他。我们学他安排安排。” 笑倒……小南什么时候聪明起来了。 我和小南、路小梵一阵叽叽咕咕,最后决定茶对苏武,我对看来最弱的一个。小南说这样完全符合“田鸡赛马”,他用自己毫无尊严输掉一场换来我们整个团队的胜利,听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私斗”正式开始。 一堆篝火,围着一群人,好不热闹。 “去吧。”我指指小南。 他大踏步走到人圈正中,不知道算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还是给自己壮胆。 果然,没拆上几招,小南非常聪明的攻下盘绊倒人家,擅长摔交的蒙古哥哥倒下时随手一捞就把他压在身下了。只见他立刻抬手投降,等蒙古哥哥放开他,一蹦一跳跑回来:“任务完成。” 茶看他打的不认真,踹他一脚。 轮到我,磨磨蹭蹭走过去,对面比我高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因为小南输得快,脸上流露出少许轻蔑的笑:“要是弄疼你了就跟我说,我放开你。” “嗯。”我稍微亮个架势,左手在前,竖起中指——反正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明知他们摔交厉害,我也不敢靠太近,左一拳右一脚保持距离打,对方不变应万变,虽然不是系统学过武术,膀大腰圆的牧民倒也完全不吃亏。我和小南刚好相反,拳脚朝上,全部对着头招呼,等对方挡成惯性了,一个劈腿跨过去,脚尖扫过膝窝,再用力扳倒。 赢得倒是不怎么好看,对方趴在地上,我扳着他的腿也趴在那里,不过终究是赢了。 边上一圈已经人声鼎沸,这些好客的牧民倒是友好的帮我们加油,根本不知道我们私底下玩了什么猫腻。 轮到茶的时候我和小南钻在人堆里大块吃肉完全不理会。反正只要我赢过怎么都是没问题了。 茶不愧是专业,亮的架子比我好看多了,路小梵在一边双眼放桃子。 苏武也不愧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冠军,茶一脚踢到他胸口,动都没动一下。我跟小南目瞪口呆——要是真打的话估计我们连爬走的机会都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这话真俗,不过我也只能这么说,还没等我把肉从嘴里拿出来,茶已经一肘拱在苏武肚子上,苏武顺势抓住茶的胳膊,茶被擒,就单腿朝后扫上苏武的侧脸,苏武一闪松了手,茶跟上去用胳膊绕上苏武肩膀,顺势一扯,打完了。 苏武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顺手从腰上抽出刀来,茶往后一窜,我往前一窜,却发现苏武并不是发狂了砍过来,他做着送刀的姿势,等在原地。旁边年轻人全部喝彩接着怪叫起来。 “我们这几个村子老早就有这么个规矩,谁输了就把自己用得最顺手的刀子送给人家。”苏武脸红到脖子:“我打不过你。” 我叼着肉蹲在原地。旁边刚才跟我和小南打过的人也把自己的刀送过来。 茶被苏武紧紧握着手,也不好意思接刀,也不好意思把手撤回来,同样红着脸:“其实我们也赢得不仗义,起码我们这边三个人两个半会武术,而你们都是自己的本事。” “好兄弟,不说这个,按输赢定!”苏武态度坚决,诚恳得让事先“安排”的我和小南没法不羞愧得低头。淳朴的牧民,淳朴的比赛,就像他们坐在蒙古包里把最好的酒肉送给远来客一样自然,相比之下我们实在不够高大,不管是体形还是心理。 诚然我们赢得了全村年轻人的尊敬,第二天离开的时候,他们纷纷过来送别,昨天把小南打倒的蒙古哥哥把小南拦腰抱起来:“兄弟,以后一定得来!” 满磊发动吉普车,我们渐渐远离了村子,回头,苏武他们还站在原地目送。 “小磊……” “啊?” “我对蒙古人真是心服口服了。” “嗨,我们这儿人都这样。”满磊说的时候,脸上不无心安理得的自豪。 车过乌珠穆,再开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边防支队,满叔热情的把我们安排在招待所,连连说自己实在没时间,只好让满磊去接,生怕满磊慢待了我们。 称赞着满磊,心里同时称赞起苏武和村里的牧民。 在乌珠穆的四天玩得实在尽兴,本想多呆几天,无奈路小梵经期到了,乌珠穆虽好,生活条件太差,我们三个男生也不爽没有好烟没有软床和太多游戏节目的日子,于是返程。 经过村子的时候是中午,苏武和年轻人都出门了,没能见上面。 而最遗憾的,不是没能临走见到他们,也不是没能多在乌珠穆呆几天,而是我发现,原来我们这些在城市里“圈养”出来的孩子,终究离不开城市的生活方式,终究在心性上有了不知道是先天还是后天的缺陷。而这缺陷无法弥补。当我们回到城市去过我们本来生活的时候,不会淡忘这次蒙古之行,也不会在现实生活里因为这次特别的履行有丝毫改变。有些东西即使我觉得美满,仍然和我的生活格格不入,离开内蒙古的时候,就远离了这一切。 和满磊分别的时候,我们死活争执着留下了路小梵的CD机。因为怕MP3不够听,路小梵特地带了一堆风格不一的碟子而没有选择MP3播放器。留下这些东西,是因为我们四个人心里都沉淀了一些抹不掉说不明的东西,精神上无法补完的,只能用我们高于牧民生活质量的物质来稍微补偿,稍微填一填我们心里的空洞。我们能想到的办法仅此而已。 “你闭嘴!!”路小梵把背包砸在小南头上,转头过来:“匹诺曹,你最会唱歌了,唱给我听。” “为什么……” “因为我的CD机和碟子以我们四个人的名义送给小磊了。”她理直气壮。 “啊……好吧好吧……”我清清嗓子,把火车轮子滚过铁轨的声音当伴奏: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 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时间累积 这盛夏的果实 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盛夏的七月,内蒙古不是不热,但进入城市的时候,明显由那种天高气爽的热转成了人口密集的闷热。火车路过一个城市,车窗外开始有各种语调的叫卖声,我的生活,我回来了。 “你们三个要一起陪我去买碟子……啊……我的绝版MJ啊……”路小梵拍着桌子惨叫。 “后悔了?” “没。”迅速而坚决的回答。 回家第一件事,痛痛快快洗个澡,躺在我宽阔的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有种冲动去把它画成蒙古包顶上那种花纹。 给弟弟打电话,告诉他我给他从内蒙古带回一把用了很多年的、诚恳的匕首。 “诚恳的匕首?”弟弟在电话那边饶有兴趣的笑起来:“我明天去你那里拿,你要好好给我讲讲关于这个‘诚恳的匕首’的故事!” “好,好。”我笑着挂断电话,拿起我的笔记本。 “大概,应该感谢茶,为了让这个月不至于空白,给我一次永远感怀的旅行。”我趴在床上,尽量把字写工整,哼起《盛夏的果实》:“这才是我最大的一颗‘盛夏的果实’。” 回忆里寂寞的香气……我笑着点烟。 by EN.( 200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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