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别离 Side 17～19
2006-11-12 01:50 | 莫殇的幻觉
Side Seventeen
那日以后，齐彻消失了很久。心下有悔意。是我给机会让他看低我。因此选择了沉默。即使明知，沉默的时候亦不是不慌张。但这慌张怎么能叫他看了分明去。有一天翻出张爱铃，《沉香屑·第一炉香》：“她现在试着分析她自己的心理，她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固执地爱着乔琪，这样自卑地爱着他。最初，那当然是因为他的吸引力。但是后来，完全是因为他不爱她的缘故。”
我不大愿意想下去。我不愿意相信自己也会由此不安——分明就是我小说里那些缺乏安全感且内心不够坚韧的女子。只不过因为爱了。试着佯装寻常地发短信给齐彻，他不回。我便也不再找他。焚膏继晷地写稿子，实在无聊就抱着手提电脑窝在沙发上打连连看。我为自己的手足无措感到可耻，这让我彻底丧失主动权。
偶尔坐在阳台上抽烟，想起周年华，或者再之前。未曾失去过淡定。冷静得近乎残酷。但那不是爱。至少不是激烈的爱。我不过笃定，即使自己若即若离，依然能得到感情。因笃定而满不在乎。我相信一点，即使在爱的时候，亦要睁着第三只眼，最好能够看着自己的爱情，甚至能够清楚看见自己，这样才能在繁华最盛的时候不被迷惑，繁华落尽，亦能坦然面对。感情就是最为繁华的幻觉，激烈时能摧毁一切，脆弱时摧枯拉朽，一碰便粉碎。冷静，它能让人平步崎岖。而现在，我开始犹疑不决。直觉得自己像个恋爱中愚蠢的生物。
这样的时候，咖啡时光也不见了。想是工作忙碌。我便安心玩我的连连看。
Side Eighteen
尹明智不是不喜爱素瑶。她实在是懂事，懂事得令人心疼。但他已老了，老得连真心也见得太多。他的心远不如他的身体保养得好，那里长满了皱纹，使得他已经忘记了爱。但他终究不忍心让素瑶毁在他手里。她已经23岁了，尹明智想，她已经把她最好的五年时间给了我。他想，自己应该离开了。
素瑶再也找不到他——除了账户上的二十万，她的房子，她发现甚至再没有什么能够证明尹明智存在过。这个男人一如既往地冷酷，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她。那次他最后一次去看她，他没有碰她，只拥她在怀里，陪她说话。素瑶以为他只是心情好。他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人。那也不是他第一次问她。只有一句奇怪——尹明智问她，恨不恨他。素瑶只道是句寻常的玩笑话，说：“恨，可是又怎样？你还能让我咬你一口不成？”
尹明智一愣，但随即宠爱地哈哈笑起来，捋起衣袖，指着自己的胳膊说：“咬吧，狠狠咬一口。”素瑶忽然觉得这么多年的委屈都涌上心头。于是紧紧抱住尹明智的手臂，当真一口咬下去。愈来愈用力。尹明智动也不动，任她发泄。待得她松开，赫然已有了鲜艳的两排牙印，有了血迹。那样深。素瑶把头埋在他怀里，号啕大哭起来。尹明智拍着她的背，望着这个蜜糖一般的小女子，忽然一阵疼惜。“傻孩子，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那晚上是尹明智哄她睡着。照例等她醒来他已不在。但素瑶怎么能够想到他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尹明智就是这样对待她，轻巧，事不关己。素瑶哭不出来，只觉得窒息。心那样疼。疼得她整个人都仿佛粉碎了。
傅致辛打电话给我：为什么素瑶最近有些不对路。
我怎么回答他呢。“她没有告诉我，我也觉得她最近有点恍惚，好像有心事。”顿了顿又说，致辛，好好照顾她。
Side Nineteen
致辛把素瑶接去他家。素瑶仍旧时时带着笑容，只是笑着笑着，便望定了某处愣住。致辛心疼她，但什么也不问。大抵猜到与另一个男人有关，强忍了嫉妒，他想，我早已经知道素瑶爱的不是我，只是此刻，她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素瑶要喝酒，他便买了酒回家，陪她喝。素瑶加班到深夜，致辛仍旧等着，没有一次不去接她。素瑶的欢喜，素瑶的悲伤，素瑶的任性，素瑶的懂事……素瑶的一切，致辛都全部接受，全部爱。但仍给她足够的空间。从来不限制她，不追问她。她不说话，他也不说。陪她看一场电影，或只是静默地拥抱她。幸而致辛是这样一个即使在爱的时候仍能保持清醒和智慧的男人——即使这清醒和智慧是他硬生生自己逼出来。他不多说话，不激烈。素瑶这时候要的绝不是激烈。但也不稀薄。他为她做的一切，包括沉默，都是为让她安心。
素瑶仍旧什么都不说。明知致辛为她担着心，却没有办法回应他。她知道致辛亦是会难过。但致辛总是笑吟吟地面对她。致辛沉默的时候，微笑的时候，任何时候，周身都散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暖的光芒。任何人都会因他柔软下来。何况素瑶。
那日，素瑶忙完，买了菜去店里找致辛。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开了门却不见人。她脚步沉缓，如她的心一样。她不知怎的，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情感：她不可能放下尹明智，即使他已经消失了半年有余，但致辛的真心，她亦不是看不见。她一向不过是个寂寞需要疼爱的女子，而致辛的爱，实在能令冬天吹起暖风。她过不得自己的坎，时时让自己想起尹明智，每次都是心里一阵寒意，皮肤紧缩，立时浇熄了热烈。
她走进里间，看见致辛坐在地上，戴着大耳机——满地都是碟。致辛轻轻地，拿起一张，看一看，又放下。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她觉得致辛的目光，一定是非常萧索。他又拿起另一张，低着头看了许久，倒像是睡着了一样。他只翻来覆去地倒腾那些碟，然而心意全不在上面。这个高大男人的背影，有一种落寞而脆弱的味道。致辛脚边有一本杂志，那是素瑶上星期拿给他的，她喜欢封面上自己的照片，妖媚，但眉宇间，有一种属于猫的倔强和警觉。致辛一手还拿着碟，另一只手慢慢伸向那本杂志，轻轻抚摩素瑶的脸，然而，像被雷电击中，终于苦笑一下，又缩回来。
素瑶没来由地心疼，忽然就有一些酸楚。她不愿惊动他，退出去，眼泪盈满了眼眶，头一低，落下来。跌碎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顿了很久，认真擦干了泪，走到店门口，给致辛打电话。致辛声音一如往常轻松柔软。
她做了一桌的菜，致辛欢喜得像个孩子，那么容易满足。吃完，致辛收拾桌子，素瑶洗碗。她忽然问他，致辛，为什么对我这样好。致辛不说话，只是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素瑶身子便往后倚过去。一阵风过，静默许久。致辛觉得怀中人微微颤抖起来。素瑶喉中哽咽，尹明智留下的创口在心中迅速撕裂，巨大的酸楚一涌而上。她低低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某种兽类。致辛一时乱了，迭声唤着素瑶。他的那个背影，他的拥抱，他的沉默的体贴……素瑶终于在他怀中放声哭泣。
灯光柔和地撒在致辛与素瑶的身上，在地上投下浅灰色的阴影。两个人的影子，在那一刻，竟然这样密不可分。
那日以后，齐彻消失了很久。心下有悔意。是我给机会让他看低我。因此选择了沉默。即使明知，沉默的时候亦不是不慌张。但这慌张怎么能叫他看了分明去。有一天翻出张爱铃，《沉香屑·第一炉香》：“她现在试着分析她自己的心理，她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固执地爱着乔琪，这样自卑地爱着他。最初，那当然是因为他的吸引力。但是后来，完全是因为他不爱她的缘故。”
我不大愿意想下去。我不愿意相信自己也会由此不安——分明就是我小说里那些缺乏安全感且内心不够坚韧的女子。只不过因为爱了。试着佯装寻常地发短信给齐彻，他不回。我便也不再找他。焚膏继晷地写稿子，实在无聊就抱着手提电脑窝在沙发上打连连看。我为自己的手足无措感到可耻，这让我彻底丧失主动权。
偶尔坐在阳台上抽烟，想起周年华，或者再之前。未曾失去过淡定。冷静得近乎残酷。但那不是爱。至少不是激烈的爱。我不过笃定，即使自己若即若离，依然能得到感情。因笃定而满不在乎。我相信一点，即使在爱的时候，亦要睁着第三只眼，最好能够看着自己的爱情，甚至能够清楚看见自己，这样才能在繁华最盛的时候不被迷惑，繁华落尽，亦能坦然面对。感情就是最为繁华的幻觉，激烈时能摧毁一切，脆弱时摧枯拉朽，一碰便粉碎。冷静，它能让人平步崎岖。而现在，我开始犹疑不决。直觉得自己像个恋爱中愚蠢的生物。
这样的时候，咖啡时光也不见了。想是工作忙碌。我便安心玩我的连连看。
Side Eighteen
尹明智不是不喜爱素瑶。她实在是懂事，懂事得令人心疼。但他已老了，老得连真心也见得太多。他的心远不如他的身体保养得好，那里长满了皱纹，使得他已经忘记了爱。但他终究不忍心让素瑶毁在他手里。她已经23岁了，尹明智想，她已经把她最好的五年时间给了我。他想，自己应该离开了。
素瑶再也找不到他——除了账户上的二十万，她的房子，她发现甚至再没有什么能够证明尹明智存在过。这个男人一如既往地冷酷，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她。那次他最后一次去看她，他没有碰她，只拥她在怀里，陪她说话。素瑶以为他只是心情好。他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人。那也不是他第一次问她。只有一句奇怪——尹明智问她，恨不恨他。素瑶只道是句寻常的玩笑话，说：“恨，可是又怎样？你还能让我咬你一口不成？”
尹明智一愣，但随即宠爱地哈哈笑起来，捋起衣袖，指着自己的胳膊说：“咬吧，狠狠咬一口。”素瑶忽然觉得这么多年的委屈都涌上心头。于是紧紧抱住尹明智的手臂，当真一口咬下去。愈来愈用力。尹明智动也不动，任她发泄。待得她松开，赫然已有了鲜艳的两排牙印，有了血迹。那样深。素瑶把头埋在他怀里，号啕大哭起来。尹明智拍着她的背，望着这个蜜糖一般的小女子，忽然一阵疼惜。“傻孩子，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那晚上是尹明智哄她睡着。照例等她醒来他已不在。但素瑶怎么能够想到他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尹明智就是这样对待她，轻巧，事不关己。素瑶哭不出来，只觉得窒息。心那样疼。疼得她整个人都仿佛粉碎了。
傅致辛打电话给我：为什么素瑶最近有些不对路。
我怎么回答他呢。“她没有告诉我，我也觉得她最近有点恍惚，好像有心事。”顿了顿又说，致辛，好好照顾她。
Side Nineteen
致辛把素瑶接去他家。素瑶仍旧时时带着笑容，只是笑着笑着，便望定了某处愣住。致辛心疼她，但什么也不问。大抵猜到与另一个男人有关，强忍了嫉妒，他想，我早已经知道素瑶爱的不是我，只是此刻，她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素瑶要喝酒，他便买了酒回家，陪她喝。素瑶加班到深夜，致辛仍旧等着，没有一次不去接她。素瑶的欢喜，素瑶的悲伤，素瑶的任性，素瑶的懂事……素瑶的一切，致辛都全部接受，全部爱。但仍给她足够的空间。从来不限制她，不追问她。她不说话，他也不说。陪她看一场电影，或只是静默地拥抱她。幸而致辛是这样一个即使在爱的时候仍能保持清醒和智慧的男人——即使这清醒和智慧是他硬生生自己逼出来。他不多说话，不激烈。素瑶这时候要的绝不是激烈。但也不稀薄。他为她做的一切，包括沉默，都是为让她安心。
素瑶仍旧什么都不说。明知致辛为她担着心，却没有办法回应他。她知道致辛亦是会难过。但致辛总是笑吟吟地面对她。致辛沉默的时候，微笑的时候，任何时候，周身都散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暖的光芒。任何人都会因他柔软下来。何况素瑶。
那日，素瑶忙完，买了菜去店里找致辛。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开了门却不见人。她脚步沉缓，如她的心一样。她不知怎的，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情感：她不可能放下尹明智，即使他已经消失了半年有余，但致辛的真心，她亦不是看不见。她一向不过是个寂寞需要疼爱的女子，而致辛的爱，实在能令冬天吹起暖风。她过不得自己的坎，时时让自己想起尹明智，每次都是心里一阵寒意，皮肤紧缩，立时浇熄了热烈。
她走进里间，看见致辛坐在地上，戴着大耳机——满地都是碟。致辛轻轻地，拿起一张，看一看，又放下。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她觉得致辛的目光，一定是非常萧索。他又拿起另一张，低着头看了许久，倒像是睡着了一样。他只翻来覆去地倒腾那些碟，然而心意全不在上面。这个高大男人的背影，有一种落寞而脆弱的味道。致辛脚边有一本杂志，那是素瑶上星期拿给他的，她喜欢封面上自己的照片，妖媚，但眉宇间，有一种属于猫的倔强和警觉。致辛一手还拿着碟，另一只手慢慢伸向那本杂志，轻轻抚摩素瑶的脸，然而，像被雷电击中，终于苦笑一下，又缩回来。
素瑶没来由地心疼，忽然就有一些酸楚。她不愿惊动他，退出去，眼泪盈满了眼眶，头一低，落下来。跌碎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顿了很久，认真擦干了泪，走到店门口，给致辛打电话。致辛声音一如往常轻松柔软。
她做了一桌的菜，致辛欢喜得像个孩子，那么容易满足。吃完，致辛收拾桌子，素瑶洗碗。她忽然问他，致辛，为什么对我这样好。致辛不说话，只是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素瑶身子便往后倚过去。一阵风过，静默许久。致辛觉得怀中人微微颤抖起来。素瑶喉中哽咽，尹明智留下的创口在心中迅速撕裂，巨大的酸楚一涌而上。她低低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某种兽类。致辛一时乱了，迭声唤着素瑶。他的那个背影，他的拥抱，他的沉默的体贴……素瑶终于在他怀中放声哭泣。
灯光柔和地撒在致辛与素瑶的身上，在地上投下浅灰色的阴影。两个人的影子，在那一刻，竟然这样密不可分。